“伍小柒?真的是你?”

    姜北笙竖起一根手指将帽檐往上戳了戳,压在黑影下的眼睛酷似五指山下的石猴,刚蹦出来就给了我一眼。

    这一眼,颇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意思。

    呃,带个仇人回家……我浑身一颤,这心得多大吖?

    不情不愿的回了一句:“不就是我嘛。”

    “你……”姜北笙盯我盯出一声冷笑:“你用不着为了昨天的事,特意邀请我去你家。这样的道歉方式,既显不出你热情好客,更不会让你增添女人魅力。这么跟你说吧,我忙得很,实在抽不出半点心思去计较那些鸡皮蒜毛的小事。你可以省省心。”

    狐狸奇葩相亲手册第七条,不得婚姻眷恋而剩下的男人与女人,一旦心里失衡,必将迈入两个死胡同,自恋,超级自恋。

    我有幸在一个星期之内,接连碰上两个超级自恋的奇葩相亲男,足以证明,在相亲这条布满地雷的畸形大道上,我是注定走不出花路的。

    走了,也不过是不合适的鞋子与脚。白白浪费时间。

    “咳咳……那,我就……”

    “昨天有事吗?”

    我正准备撸起袖子与姜北笙骑驴看唱本走着瞧,白慕言抿嘴偷笑的脸上一副有故事的表情,望了望仓皇失措的我,又望了望黑脸的姜北笙,饶有兴趣的将我打断道。

    “昨天有事吗?”

    姜北笙弯腰侧身倾向我,将这个问题重复问了一遍。

    我矜持不住的打了个冷颤,这位走路带风说话带煞酷与帅兼备的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介担心我没把问题听清楚,好心重复的善类。

    我笑得有点磕绊:“没……没事……”

    “北笙,我问,是朋友间的关切;你问,就很容易让人误会。”

    幸亏白慕言不傻,他将手里外卖袋分了一个给姜北笙,略是提醒道。

    姜北笙一把接过,不回话,只是望着我。我碍于他望着我,又不敢望回去,只好默默望着远方。

    “呃,不会,我跟姜北笙先生有什么都不会有误会。”

    我咬牙切齿道。

    白慕言皱了皱眉:“北笙,真的吗?”

    姜北笙收回目光,仍固执的不与白慕言回话,开始手撕外卖袋。

    云吞店最爽口的鸡丝面,就像一个迟暮的美人,不可避免的出现着成坨的迹象。

    鸡丝面一直是云吞店的活招牌,但再好的招牌,它也只是一碗面,成坨以后就跟失了鲜味的珍馐大餐,也就那样。

    我以为,我很快就要见到坏脾气的姜北笙将这一坨……呃,好吧,面,扔出去。所以,当他很不讲究的吃了一口,我……确切的说,我有点失望。

    等到他一连吃下三口,白慕言终于相信,姜北笙打从一开始起,就没有要同他说话的意思。

    “我说错话了?”

    白慕言可怜的问了一句。

    这,大概就是男人与女人的区别。

    蚊子说,女人一旦生气,男人只会产生莫名其妙,无理取闹这些夹带贬义的情绪。而女人身边的女人,只需一个眼神的对视,就能将问题要害一语中的。

    所以,最了解女人的,是女人。

    反观男人,他们一旦生气,女人会同小宇宙爆发一样,瞬间冒出无数个猜想,大到被公司炒鱿鱼小到晚上行不了羞羞,最后总能找到一款适合的让男人无所遁形。而男人身边的男人,除了像个丈二和尚问出一句“我说错话了”,再无奇招。

    归纳总结,最了解男人的,还是女人。

    我觉得我有义务给白慕言提一个醒。

    譬如,一个男人是不会高高兴兴欢欢喜喜接受一个昨天才将自己拒绝的女人的邀请,更别提这个邀请,还是去这个女人家里坐坐。

    唯一令我为难的是,这么个意思,到底要怎样才能说得姜北笙听不懂,白慕言听得懂呢?

    想想,就头痛得很。

    姜北笙的面,很快就吃完了。他将外卖袋囫囵吞枣收拾一番后,转手又还给了白慕言。

    “吃完了,帮我一起丢了呗。”

    “行,就当是我说错话的代价。”白慕言好脾气接下,回头给了我一个笑脸:“我去去就回,你们……别吵架。”

    比起不好笑的冷笑话,俏皮的小幽默,更能打动女人的心。白慕言这种男人,说得流行一点,就是不折不扣的大白式男人。

    善良、温暖、可靠。

    狐狸我这颗老桃树,终于是要开花了。

    “你跟他很熟吗?”

    姜北笙冷飕飕的觑了我一眼。

    我望着白慕言的背影,再回头望望身边这个冷言冷语的男人,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的复杂涌上心头,呢喃回了两个字:“不熟。”

    “跟我呢?”姜北笙蹩脚的冷空气让我干脆摇摇头:“不熟。”

    他嘴角一扯,话里尽是讥讽:“你经常这样随便吗?”

    我一愣,你奶奶的,真以为本姑娘年纪大嫁不出去,就好欺负?

    恼了:“姜北笙先生,麻烦你放尊重点,立刻马上收回你的‘随便’。”

    “收回?哼~”姜北笙冷哼一声:“你邀请一个不熟的男人,哦,不对,是两个不熟的男人去你家坐坐。你让我收回?你觉得你有让我收回这句话的资格吗?”

    “哈,那我倒要问问,姜北笙先生,你跟我熟吗?”

    “不熟。”

    “不熟?不熟你请我看电影?不熟你跟我结婚?不熟你下车?不熟你要去我家?”

    谁还没有一副暴脾气?

    我恼羞成怒的瞪着他,他却在若无其事的呵呵两声后,若无其事的说着:“因为我随便。”

    看看,这就是我们身处的世道。

    男人大言不惭的说着“因为我随便”,说到人尽皆知,也不会被唾弃、被辱骂,可一旦换做女人,这个女人就成了人神共愤的对象。

    两性社会的差异性,总能在某一特定情境下,让男人的一句话,将女人倡导并奋斗了几百年的男女平等,一秒打回原形。

    我觉得,这一刻,被打回原形的不是男女平等这句嘹亮的口号,恰恰是我,我这个人。

    最要命的是,等我清醒之后,我竟对姜北笙的讥讽全盘予以认可。这就好比,我背诵九九乘法表,将九九八十一背成九九七十一,邻居小孩好心指出纠正,我非但不领情,还很主观的判定,这小孩很low,这么大都背不好九九乘法表,他不low谁low?

    较量到这个时候,各执一词的我们还可算作势均力敌。

    可等到我打开乘法表,发现九九真的是八十一不是七十一后,我的脑子,突然涌上一腔又羞愧又懊恼又悔恨的复杂情绪。

    而这,正是我此刻对姜北笙的情绪。

    “你们……你们怎么啦?”

    白慕言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沮丧到不行。

    姜北笙淡定的瞟了我一眼:“伍小柒说她家里没收拾,不好意思招待我们。为了表达歉意,她决定明天中午请我们去郊区的悠闲农庄,吃烤全羊。”

    烤……烤全羊……

    我眼前一黑,再复杂的情绪都禁不住这等飞来横祸,哆嗦着嘴角:“那,那个,我,我们三个人,吃得下一只两千来块的烤全羊吗?”

    “吃不下,可以打包。”

    “可是……”

    “小柒?”

    呃,这个声音……莫非是……

    我缓缓转过头望了一眼,一口凉气就提了上来:“你……你们……怎么来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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