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刻钟后,少年子顺利通过暗渠钻入梁国公使府内,发现一处朝天的入口,却是被石墩盖着,石墩之上开了直径一尺的圆孔,人根本过不去。

    “来人来人!”少年子大声疾呼。

    不远处高度戒备的梁军听到声响,即刻带着二十多人循声而来,发现声音是从石墩之下而来,凑近一看,是一处排水暗渠。

    “弟兄们,当心有诈,给我围起来!”

    为首什长令道,小心翼翼凑近上前喝了一声:

    “下面何人,胆敢到此造次!”

    少年子努力将手伸出石墩,一块青铜的腰牌递了出去:

    “在下魏贤将军麾下,有紧急军情禀报。”

    梁军什长接过腰牌,用火把打光一看,果然还真是咸国先锋大将军魏贤(既百里燕)的腰牌。

    “你等着,待我去请示侯爷。”

    梁军什长即刻将消息通报给百夫长,消息最后传到安泰侯姬通耳边,姬通闻讯立时担忧起来。

    很显然,如果来人说话属实,这就意味着百里燕也是清洗对象,这场宫变目的是要清除赵逊党人,这样一来,咸国还有几人能带兵打仗,咸国要是垮了,叛军还不立马掉头去收拾孙国,而后兵临梁国。

    “快,速将来人带来见我。”

    “诺!”

    安泰侯话音刚落,李懿这时凑近上前没有心肝说道:

    “姑父,这魏贤平日里也是威风凛凛,今日居然也狼狈到要钻地洞的田地。”

    姬通闻讯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面颊略微抽搐,心里不知道如何说自己这个侄子好。

    少顷,梁军将石墩挪走,将排水暗渠挖开,把人给弄了出来,带到了姬通跟前。

    “快说,魏将军现在何处?”

    “回侯爷,将军就在公使府以东不到百步的民宅。魏将军让属下转告侯爷,相国公孙岳乃黑巾叛军十多年前安插于咸国的内应,此番兵变便是公孙岳毒杀大司马,而激变军心所致,将军请侯爷速派人马接应将军。”

    姬通闻讯之下脸色大变:

    “什么,公孙岳竟是黑巾军内应!”

    这时李懿插话说道:

    “姑父,此消息是假的吧。公孙岳可是堂堂相国啊,相国何以要勾结叛军,而且还是勾结了十多年,天下那有密谋了十多年的民变乱军。”

    李懿不以为然,倒是姬通即刻想到,此事即便不全都是真情,但多半也已经八九不离十。广叔子就在陔陵城内,姬通是知道的,偶尔姬通还要暗中亲自拜会,咸国内朝的情况他还是较为了解的。

    此时此刻要说谁人还能发动叛乱,除了姜严的女婿栾冲,剩下的就只有公孙岳。但姬通实在想不通,公孙岳作为雄论道的信奉者,怎么会跟黑巾叛军同流合污,还是说雄论道也黑巾军的幕后始作俑者。

    想到这里,姬通不禁脊背发凉,一股寒气从脚心直窜天灵,头里顿时一阵发麻,不再敢往下想,越想,这个答案越是肯定的。

    沉默片刻,姬通令人将少年子带下洗漱,随后原地踱起了步子。李懿觉得自己姑父肯定是听信了不明真相的谗言,依然不依不饶的在为公孙岳辩解:

    “姑父,魏将军不能是听信了谗言污蔑公孙相国吧。”

    “不,公孙岳叛乱恐怕是真,但公孙岳究竟为何叛乱,姑父尚且不能定论。但倘若公孙岳与黑巾叛军一伙,那你我二人不用几日就得要身首异处。”

    李懿不信:

    “不能吧姑父,好歹我军可有十万人马驻扎城西外十里,叛军能如此胆大妄为?”

    “哼哼!”姬通冷冷笑道:“此时是侄儿能将大军调来,还是姑父能将大军调来。”

    “这个……”李懿哑口无言。

    姬通此时担心公孙岳公孙岳倘若在一日之内彻底攻陷陔陵,而梁军又难以确定城内消息,势必不可能轻举妄动,而赵逊也无法调动梁军和晋军前来救援,如此一耽搁,至少也得两三日后,咸军才能调来大军攻城,届时木已成舟,后果将不堪设想。

    黑巾军势必要借机大举攻打永兴河,一旦永兴河被破,陔陵迟迟不能收复,咸军、梁军、晋军这五十多万兵马将面临前后夹击一网打尽的恶果。

    公孙岳无论是否与黑巾军同流合污,陔陵兵变的直接结果对黑巾军都是巨大的好处,姬通此时没有理由不相信公孙岳与黑巾军早有勾结。

    但实在难以置信,公孙岳会在十多年前就已与黑巾军勾结一起,更无法相信黑巾军已经密谋了这么多年,这哪里是什么民变起义,是彻头彻尾的一场中原争霸。

    想通这一切,姬通迅速召回典崑与其商议营救百里燕。

    “典崑将军,你看如何才能将魏贤将军接应入府?”

    “这个……方才东面两百多步外突然失火,叛军已经有所戒备,此时若在主动招惹叛军,叛军很可能即刻攻打我军。”

    “那把火乃是魏贤所放,意在切断太子府通往我府通道,迟滞叛军向我府驰援速度。此时南营杀得正值激烈,倘若不能将魏将军接应入府,后半夜城南叛军歼灭咸军之后,势必要重兵前来围困我等,届时即便是想脱身也难了。”

    “可府外至少有一千咸军,两千多民军,太子府那边恐怕是只多不少,贸然动手,太子府若不动手,叛军终究从太子府调集更多人马前来攻打,侯爷可要谨慎处置,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那能顶住多久?”

    “府内战卒皆为禁军,装备精良,顶到天亮末将尚有把握,明日恐怕就难了。”

    “明日就明日再说吧,今晚先将魏贤接应入府,我想他定然不会贸然前来,定是有什么计策。”

    姬通现在宁可相信百里燕此来不是招风引祸,否则没这么巧合冒死前来,肯定是有应对办法。

    典崑迅速调动府中兵马,从内宅八百人中调走五百人加强前院大门,同时调来弓弩手爬上前院房顶。

    百里燕此时也趴在屋顶之上观察梁国公使府情况,夜色昏黑中隔着一百多步,看不清公使府中到底什么情况,过去大半个时辰,迟迟不见动静,百里燕不禁担心是不是那个孩子困在了暗渠当中。

    月快中天之际,东街的大火越烧越大,蔓延之势不可挡,火势已经烧到周财东家对门那户人家,相继点着了七八户人家,一时间呼救声铺天盖地。

    典崑此时密切关注火势发展,发现东街已经乱成一片,他当机立断下令放箭。

    为了围困梁国公使府,叛军里外围了个水泄不通,人头甚是密集,两百支暗箭一阵齐射,叛军猝不及防之下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死伤少说一百来人。

    “箭,有人放箭,速速应战!”

    叛将大声疾呼,只知道是糟了暗算,却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箭怎么就落在自己头上了。刚刚一声令下,又是一阵齐射,乱箭之下又是死伤一百多人。

    “是梁军!”

    这时有喊道,发现箭是来自梁国公使府方向,但叛将却还是没有搞清楚梁军怎么就会突然袭击了他们。至少他们觉得,梁军在不清楚陔陵情况之前,应该不会卷入到混战当中,城内的梁军也不可能知道是黑巾军在夺城,因此没有理由帮助咸军在第一时间反击。

    正是抱着这等麻痹大意的思想,叛军迟疑之际,公使府大门突然齐开,典崑率禁军杀出前院:

    “弟兄们,跟我上!”

    “诺!”

    一声令下,众军异口同声。典崑手操钢枪身披锁子甲,在少年子带路下,杀奔东街。

    去年百里燕卖了一批装备给安泰侯,除了其中大部分都赏给了部将,典崑便是拿到了一杆长枪一件锁子甲,如今冲杀最前的这批梁军,都是身披锁子甲,手持横刀钢枪,与叛军正面交锋之下,当即连刀带人一起砍死。

    公使府突起杀声,百里燕洞若观火,眼见梁军一次冲击就冲垮了叛军二三十步,他从房上跳下当机立断道:

    “高兄,你与周、王二人守在此处,我摔人前去与梁军接头!”

    “那好,你且多当心!”

    与高勋详细吩咐,百里燕率蒋杰等少年子,由王家侧门而出进入小街。梁军在公使府外一阵厮杀,加上东街这把大火,打乱了叛军既有部署,将围困公使府的三千叛军一分为二,其中两千多人还都是仓促组织起来的民军,遭遇梁军禁军猛烈冲击,根本招架不住,一阵便是败下阵来。

    小街此时已经空无一人,镇守此处的叛军已经调走,百里燕轻易潜入街道,见梁军距离小街已经不足三十步,百里燕果断从侧面杀出,强插入叛军之中:

    “蒋杰,跟我上!”

    “遵命!”

    一众百余人突然侧面杀出,只顾得正面激战的叛军毫无防备,百里燕等人身披咸军甲胄,昏暗中也看不清没有没臂缠白巾,结果冲击之下立时杀开了一个缺口。

    而侧面的叛军以民军为主,战斗力疲弱,被百里燕等官军一击之下倒,杀得是人仰马翻体无完肤。

    民军既没有装备甲胄,也没有像样的兵刃,普遍装备的仍是旧式铜剑铜枪等,这是一种锡含量略少的锡青铜,韧性及硬度不如当下已经成熟青铜配方,更别说是铁剑和钢材,此种军械在陔陵军械库存当中仍有大量库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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