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百里燕(既魏贤)这时想到另一个问题,蒲城被晋军占了之后,怎么讨回来。晋军再怎么被围,只要守军有粮,坚持个一两月,拖也能拖死叛军,到时候晋军死了那么多人,还能轻易把蒲城让出来?

    “罗先生,若是叛军退去,晋军占了蒲城,如何讨还啊?”

    “魏将军不是忘了吧,叛军有二十万之众,晋军被围期间,叛军若不能打下雷城,待叛军撤离蒲城之后,难道不会去打雷城?”

    “哦,对。届时晋军首尾不顾,择其轻重,定是先保雷城,如此蒲城晋军必然空虚。”

    罗松亭意在叛军蒲城下遭遇挫折后,晋军主力已悉数囤在蒲城附近,因此叛军很可能在撤退途中打雷城。此时晋军也伤亡惨重,咸军到时候来个见死不救,以晋军的实力,只能硬着头皮去救雷城,再跟叛军杀个头破血流。蒲城一空虚,咸军名正言顺的进驻蒲城。

    “罗先生深谋远虑,看来魏某也没有锦上添花,多此一举的必要了,广信如何坚守,就请罗先生调遣吧。”

    “那请魏将军率部坚南门如何?”罗松亭道。

    “可以。但不知如何向叛军发起突击,还请罗先生明示。”

    “四门之中,北门临海,地域狭窄,叛军既无法集结重兵,又难以攻城,因此北门守军无需重兵防范,其他三门西门互有优劣,其中西门和南门至关重要,因此魏将军先锋营只需守住南门即可,出城迎战则由我广信军担当,魏将军意下如何?”

    百里燕这会儿就想了,你罗松亭能这么大方?让我守城,你出城血拼。

    若按罗松亭的逻辑,叛军此来是围城佯攻为主,断然不会强攻广信,因此不存在城墙失守的险恶局面,守城的伤亡不会太大。相反,出城作战的风险会很高,罗松亭能这么轻易的让出南门城墙,未免过于大方。

    但此时百里燕已经应下,总不能再反悔吧?于是再也没有吭声。

    敲定坚守南门的决定,其余三门,由王九坚守东门,胡陌坐镇西门,受伤的许扞负责北门,姜乾、罗松亭、陈韵风、宋平居中调度。

    “诸位若无异议,就各自散了吧。”姜闵全程很少开口,散会时说了这么一句,却是显得如此苍老。

    众人异口同声行了一礼,纷纷离席准备离去,姜闵此时再次说道:

    “魏将军请留步。”

    百里燕下意识停住脚步,转身道:

    “不知姜公有何吩咐。”

    姜闵沉默不语,眼色示意罗松亭、姜乾等人先行离去,倒是郡主姜蓉犹犹豫豫还赖在屋里不走,姜闵咳嗽了一声说道:

    “蓉儿,还不去探望你娘。”

    “哦……”

    姜蓉轻轻应了一声,待其离去,姜闵目光转向百里燕:

    “魏贤呐……”

    “魏贤在,姜公有何吩咐。”

    “你与蓉儿的婚事也该尽早筹办了吧。”

    “眼下大敌当前,应以破敌为重,婚仪之事,还是缓行吧。”

    “哦……”姜闵气力不足,只是轻叹了一声,停顿片刻又继续说道:“其实乾儿他,孤是知道的,其御兵尚且有余,但治政平庸,且多有不恭,哪日孤百年之后,广信的基业何去何从,魏将军可有何打算。”

    “姜公,恕魏某直言,广信何去何从不取决于魏某,而取决于姜公。大王心机已明,魏某又为之奈何。常言道,食君之禄为君解忧,魏某只能为大王图强,而不能替岳父谋私,魏某只想奉劝姜公一句,该收手时就收手吧,做个偏安一隅的公侯,难道还不好吗。”

    “如此说,是无转还之余地了?”

    “还是那句话,这取决于姜公。”

    “那好吧,魏将军请走吧……”

    姜闵目中尽是失望,百里燕无疑打碎了他最后的幻想。百里燕又何尝不知,广信现在聚兵数万之众,谋取蒲城之后,下个目标就是麟城。

    届时广信军辖地人口将达八十万,实力举足轻重,完全有实力利用当下的局势,迅速向西扩张地盘壮大声势,形成割据地方的既成事实,纵然日后咸王想要削封,也将极为困难。

    等到咸王驾崩,赵逊过世,百里燕成长为一代权臣,新太子登基,咸国内部的矛盾极可能因为晋国而再度激化,届时姜乾顺理成章的可以图而代之,而百里燕夹在两者之间,无疑是推翻太子的最佳人选。

    现在百里燕公然拒绝,无疑葬送了姜闵在儿子身上翻身的机会。

    走出后院,途径中庭之际,郡主姜蓉正堵在中庭与后院的门庭间,眼珠冲着百里燕子乱瞪:

    “魏将军,伤可好些了?”姜蓉张嘴就是她皮笑肉不笑,似笑非笑的招牌式笑容,总给人以某种神秘莫测的感觉。

    “多谢郡主挂念,好多了。”

    “哦……不知魏将军可有兴致赏光惜香阁,一听本郡主琴技呀?”

    “琴技?!”百里燕不禁纳闷儿,但又猜不出姜蓉葫芦里倒底卖的什么药。于是借故推脱道:“大敌当前,赏乐风雅之事魏某看就免了吧,待敌军退去,再赏风月不迟。”

    “好啊,那可说定了,魏将军可不许出尔反尔!”

    姜蓉见计得逞,心中的那头恶魔狂喜,一口咬定此事,要百里燕认下。百里燕也是眼前一晕,我客气你还当真了。但话已出口,到时候再找机会脱身也就是了。

    “呃,那现在,魏某还有军务在身,郡主请自便吧。”

    “魏将军不会食言吧。”

    “呵呵,郡主相邀魏某岂敢不从,魏某告辞了。”

    行了一礼,百里燕格外加快脚步转身而去。姜蓉心中窃喜,不禁暗道:

    “哈哈,成了!”

    离开公府,百里燕坐车去了城南大营,新兵都集中在城南大营训战,而广信军老卒已经转移至城东、城西扎营,即便如此,城南大营仍显得拥挤不堪。

    徒步来到校场西南,见百里燕拄拐而来,陆肇忙跑来行礼

    “将军,你来啦。”

    “嗯,新卒与辎工营训战如何了?”

    “咸军的操典与志国、徐国、叛军的操典相去甚大,末将有些捉襟见肘。”

    “是嘛,你志国操典与咸国操典有何不同,说来本将听听。”

    “是这样,我志国地处内陆,故而要求步军脚力耐久,又因志国精于弓弩,因此即便是肉搏战卒,都能射箭,故而臂力很大。但咸国以水军见长,兵力乘坐舟船出行,因而脚力不耐奔袭,且咸国轻步军逊于志国轻步军,因若按志国操典之法,甚难调教。”

    志国地处内陆,是典型的大陆军体制,战船师舟落后,步兵的体能极好,常行军可日行五十至六十里,急行军可达八十里,强行军能跑一百多里每天。

    而咸国水网发达,步军逢山开路遇水架桥,行军反而迟缓,因此步军远程投送多数情况下都是坐船,而不是靠脚板子,于是导致咸国的步军常行军每天就走四五十里路,急行军不到七十里,有的时候甚至只有六十里,强行军几乎很少执行。

    因此志国的操典原则是重视体能耐力和战略,而咸国重视载具的机动战术。

    正因为志国战卒体能惊人,往往一天能跑其他诸侯军一天半的路程,可谓是兵贵神速,往往打的其他诸侯措手不及,加之体力耐力持久,冷兵器战场厮杀,体力和耐力是主要因素之一。若安志国的一套方法,咸军根本吃不消。

    而且要多走路,就得多吃饭,眼下这个情况,多吃饭显然是奢侈的。

    百里燕沉默片刻,继续说道:

    “这样吧,本将有意实行新式战训。在此之前,以守城训战为主,步军的操典暂时搁置。”

    “那万一野战、阵战,我军恐怕吃亏啊。”

    “暂时不会有阵战,坚守为主。”

    “那不知将军新式训战究竟如何训战?”

    “新式训战自然是以实战为根本,眼下当务之急是教会新卒如何杀人与自保,而不是让他们去送死。就先这样吧,随本将前去看看。”

    “诺!”

    走进操演场,老卒带着新兵操练基本的格斗技巧,水平也是天差地别。

    眼下衡量格斗能力的指标只有首级数一个标准,你杀人头多了,说明你厉害,因此负责训战的老卒都是各军各营当中杀人头最多的一批,还没有出现专职的武教头或是教官。

    这就导致许多精于厮杀的老卒,非但不能作为种子武官留在军队后方训练新兵,还会因为战争的持续,导致老兵大量阵亡,而新兵的补充得不到专业化训练,随着战争的持久,老兵越来越少,所谓的老卒实际的格斗水平越来越差。

    百里燕有意新建类似“教导团”的制度,专门集中一批格斗厮杀各有所长的精英战士和中低层武官,编练成精干骨干力量,专门用于训练,以加强军队战斗力。

    走着走着,百里燕突然脸色一沉,问道陆肇:

    “陆肇将军,这些新卒为何身穿广信军铠甲。”

    “是十日前,将军走后,广信军令人送来的。”

    “广信军?是少主姜乾,还是谋士陈韵风。”

    “是广信军一个都统送来的,当时甲衣器械奇缺,末将只以为是将军的意思,故而都收下了。”

    “哼哼,好一个陈韵风,手当真是伸的快。”

    “难道不是将军的意思?”陆肇小心问道。

    “收下就收下吧,记住,战后所有广信军铠甲战械,一并退还,不得留用。”

    “末将遵命。”

    此前向陈韵风要铠甲器械他不给,非要同意他广信扩军才给,现在暗中扩军,明着却送五千套铠甲器械,分明是想把脏水泼到百里燕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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