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司空南率军上城接防,百里燕(既魏贤)精疲力竭的坐在墙根下,有气无力的说着:

    “叛军今日多半是不会攻城,不过叛军临车仍在三十步外,其石炮车、床弩不会善罢甘休,你率领豹韬营接防南门后,即刻清理尸首清点伤亡,收集兵器,抢修加固城墙与龟堡,令兵士继续龟缩在工事之内躲避叛军袭扰。你可明白。”

    “末将遵命!”

    “此外……”百里燕压低声音,示意司空南凑近说话:“此外,南城墙城门中段城墙乃叛贼秦翰督造,其中有诈,昨日叛军挖掘墙角一昼夜,可能已伤筋动骨,务必令兵士谨慎小心,若有异常,即令兵士撤出中段城墙,以免伤亡扩大伤及性命!”

    闻讯此事,司空南是吃了一惊。

    “竟还有此等事!”

    百里燕点了点头:

    “务必谨慎小心,接防后即刻派人下城墙查探情况,要做最坏打算!”

    与司空南一番详细交代,百里燕随后坐着车辇前往城南大营歇息。此后的一整个上午,叛军未再发动像样攻势,石炮车、床弩的轰击直到下午才恢复,可见叛军昨夜的伤亡不小。

    下午未时,睡意中传来一阵仓促唤声,百里燕下意识伸手摸刀应了一声:

    “何事!”

    “魏将军,广信公府的罗先生到了。”护兵道。

    “知道了,替我去打盆水。”

    “诺!”

    百里燕扶着额头,依然晕沉沉,耳边隐隐还能听到喊杀声。少时,护兵端来盆凉水,他搓了块湿巾擦了把脸,晕沉的感觉立时一扫而空。这时他问道:

    “叛军何时开始的攻城!”

    “回将军,叛军自卯时过后至今并未攻城。”

    “未攻城?”百里燕诧异,转念想到不应该是护兵撒谎,应是自己的幻听。想到这里,他继续说道:“罗先生现在何处?”

    “正在营中巡查我军伤亡。”

    “哦……”

    百里燕扔下湿巾,端起案上茶碗喝了两口,随即又一瘸一拐来到校场。昨日开战后伤亡剧增,校场临时搭建了营帐,用以安置伤员。

    罗松亭在伤营巡查,两人不期而遇:

    “罗先生,东门外敌情如何?”

    “叛军受创,近两日怕是无力再攻。”

    “但我军伤亡也着实不小,仅我先锋营、辎工营阵亡者便达一千五百多人,伤者过六千,如此强拼,还能达到以晋军消耗叛军的目的吗!”

    “我军新卒过半,有如此伤亡也不足为奇。不过,叛军战力之强悍,实属罗某不曾料到,昨夜西门伤亡也达六千多人。”

    罗松亭起初定计是以相对较少的伤亡代价,将叛军十万大军牢牢钉死在广信,好让晋军攻下蒲城后,叛军抽出较少的兵力去攻打蒲城,从而令叛军主力与分为二,没有绝对实力攻取蒲城、广信中任何一处城池。

    现在倒好,叛军攻城才一个昼夜,广信伤亡了一万五千多人,当然,叛军可能伤亡更高,阵亡率也更高,两军厮杀一昼夜,也算是动了真格,硬碰硬的用脑袋血拼。

    但这么耗下去,非但不能达成以晋军消耗叛军实力的目的,反而变成咸军和叛军在城下耗着,晋军捡便宜。

    “那今后呢,罗先生打算如何应付。”

    “叛军此番被我军所创,其从城外抽兵去围蒲城的计划已经落空,如此一来,叛军必然不敢再兴兵强攻广信,而是要长期围困,同时暗中对南门城墙加紧破坏。故而接下来数日,魏将军要小心叛军穴攻至南城下,暗中秘密挖掘墙角。”

    “罗先生是说,叛军搞塌南门之后,想要强取广信!”

    “正是,昨日我军随占了便宜,但也暴露了我军新卒战力羸弱弊端,叛军十万之众皆为老卒,我军守城尚可,若是正面厮杀,被叛军冲入城中,后果将不堪设想。”

    据罗松亭判断,叛军昨日吃亏之后,定然不敢再强攻广信,但同时也发现了广信军战力严重不足的弱点,很有可能改攻城为毁伤城墙,想方设法搞塌南门城墙而后强攻,利用广信军新兵过半,兵械不足,正面肉搏战力远逊于叛军的致命弱点,做正面的殊死肉搏,以绝对战斗力杀垮广信守军。

    同时,并不影响叛军继续引诱晋军攻取蒲城,而后实施反包围的原定计划。

    首先,晋军是要坐看叛军和咸军相互消耗,因此绝想不到叛军会在会晋军攻取蒲城之后,短时内搞塌了广信城墙,攻破广信,故而晋军在广信攻破之后无法及时作出反应。

    而此时叛军攻下广信,又能从城中征得兵源数万就地补充,而后再反包围蒲城的晋军,迫使雷城晋军驰援蒲城。

    因此叛军调整现有作战计划,仍不影响整个计划的开展,眼下唯一要担心的是南门城墙的存立问题。

    罗松亭以晋军消耗叛军的计划建立在叛军分兵,广信军据守建城基础之上,而秦翰埋下的这一手,此前并不在全盘计划的考虑之中,现在反成了计划成败的关键因素。如果叛军分兵后,仍能强取广信,此前所做之一切努力将变得毫无意义。

    这时百里燕担心说道:

    “叛军若以穴攻毁伤城墙,将防不甚防。”

    “故而罗某有意在叛军修整之际,在南门修筑一道瓮城,魏将军以为如何?”

    “瓮城?绝无此种可能。南门偌大一堵城墙,且不说中段城墙长达近两里地,随便挖塌一处,都足以搞垮整个中段。若要造瓮城,将是何其之巨大,所耗民力、粮草更是不计其数,更别说建造瓮城耗时耗力,叛军倘若三日之内便要搞塌城墙,我军岂能来得及。”

    当下瓮城技术已经成熟,但普及率很低,倒不是没有钱粮用以修筑瓮城,而是城墙本身就是防御设施,内部增加一道瓮城,只能让城墙更具威胁性,从而增加攻城时需要付出的代价。

    而时下各国内部叛乱较多,要是自己修建了瓮城非但没能用于防御外敌,而是成了叛军和武装割据者的地盘,如此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因此各国只在边关城塞和都城修建瓮城,严禁在腹地修建瓮城,广信更加不能擅自修建瓮城。

    罗松亭要修建的瓮城,不仅仅是在南门之内修建一个可以罩住南门的瓮城,而是要将整个南门中段长达近两里的城墙全部罩进去,一旦外墙坍塌,可用瓮城御敌。

    为达到省时省力减少人力工时的目的,新修瓮城高度仅为两丈,即便如此,没有一个月,几乎不可能完成,叛军有一个月时间,早将南门下挖透。

    “此法绝无可能。即便调十万人修瓮城,也绝无在十日之内修起围长三里的瓮城,更何况叛军有临车、巢车相望,我军修筑瓮城,岂不被叛军发现。叛军若发现我军修筑瓮城,必然加速毁城,届时不等瓮城修好,南门或许已经坍塌。”

    “那魏将军可有更好办法?”

    “暂且没有。”

    “魏将军既无更好办法,为何不强修瓮城?”

    “罗先生,叛军半月之前围城,半月过去,叛军若是提前挖穴,如今早挖到我军城墙脚下,叛军昨日攻城,由地面明挖墙角,其目的便是为了贯通洞穴,好挖穿墙根。现在修瓮城,不觉得晚了吗。”

    攻城挖墙脚通常分两步,第一步挖暗道,一直挖到城墙脚下,将城墙下掏空出足够大的空间,让城墙失去底座稳定性,第二步是从地面挖,挖断筑墙的墙基夯土,让城墙失去地面夯土的支撑,从而垮塌。

    如果城墙仍异常坚固,可用松油放火,利用夯土紧实热胀冷缩的原理,令夯土自己崩毁。

    总而言之,叛军昨日明挖墙角,这意味着叛军的前期工作已经完成,就等着把墙挖塌。

    昨夜叛军暗中抽兵的种种迹象表明,叛军挖塌城墙的初衷应该并没有打算强取广信,而是给广信制造混乱和军事压力,令广信无暇抽身分兵去救蒲城或是鼎炀。

    现在罗松亭打乱了叛军部署,城外叛军既无力分兵去围蒲城,同时也不可能调兵前来攻打广信,那就只有挖塌城墙强取广信。

    在叛军一切准备都完成的情况下,现在才想起来要修瓮城,哪里还来得及。

    “此事无论如何都来不及,罗先生还是另想他法吧。”

    “那魏将军可有高见?”

    “待我实地勘察过后,再做从长计议。若无他事,魏某告辞了。”

    百里燕带着护兵转身离开,罗松亭摇了摇头,无奈叹了口气:

    “庶子当真倔强……”

    罗松亭决定之事,从来说一不二,决定修建瓮城之初,广信公府就贴出了告示,全城征募民夫,因此这个时候已有数以万计的民夫前往北门聚集,领取装具。

    百里燕坐车来到南门,司空南上午派人顶着被叛军临车上弓弩手射杀的风险,索降至城外墙角仔细查看,最深处向下挖了半人多高,向城墙内挖掘了两尺多,但却没发现地下有洞穴。

    也就是说,叛军并没有提前掏空城墙地基,昨日只是光挖墙角了,这就让百里燕百思不得其解。

章节目录

帝国行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御宅屋只为原作者督金卫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督金卫并收藏帝国行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