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部返回营地,蒋杰骑马已经等在营中,见百里燕而至,上前略施一礼道:

    “蒋杰见过大人!”

    “免礼。德朗基东岸之敌可有变化。”

    “属下正要说起此事。金雪狄人两日前,秘从东岸调兵,数量不明,应是奔西山而来,”

    “嗯,那就没错了。只可惜天不助贼,而助我。金雪狄人去年冬日将西山以南沼泽尽数填埋,而今雨季到来,沼泽返潮,重新又成沼泽,其增兵将寸步难行,现在公良文将军在德朗基战况如何?”

    “回大人,西河水位暴涨,河水灌入德朗基山口多处低洼地,交战已经停止。”

    德朗基山口本是水网滩涂,由西河冲击而成的淤泥平地,冬季水位下降,问题倒也不大,进入春季,上游水量增加,下游河水上涨后,德朗基山口多数地段被淹,一直持续至秋季,水位下降,山口滩涂再次露出水面,因此只有冬季和初春的几个月时间,可容大队通过,春末、夏季、秋初半年间倒灌的河水基本将其淹没。

    兵法云:“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百里燕颇感自己是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占,少其一,今日一战必是惨败无疑,可以说沼泽回潮,德朗基山口被淹,后山冒出石油,三者其都未料到,胜的颇为侥幸。

    侥幸归侥幸,百里燕仍旧不敢大意,派出了斥候继续向南试探,以防沼泽之中还有小径通行。

    这么大的雨,要想填埋沼泽,效果不会太理想,而且去年金雪狄人填埋沼泽花了近一月时间,将沼泽以南掘出了一道巨大的沟壑,要想填土就必须从更远处运输土方,极为不便。

    当然,并非没有其他办法,这也正是百里燕所提防之处。

    其实只要砍伐树木做成木排,寻找地面尚可的沼泽,铺在半稀的沼泽之上修造浮桥,分散单位面积内的压强,增加张力,如此也能在数日之内通过沼泽。但金雪狄人一时半会儿转不过脑子,不会举一反三,几乎难以想到要在地面上架设一条浮桥。即便想到了,也得拖上一阵。

    后山的大火还在烧,但火势比之昨夜小了些,此前百里燕还在担心会否发展成油田大火。一旦变成油田大火,不断喷涌的石油将持自行续燃烧数年,地球历史上燃烧时间最长的油田大火足足烧了五十多年才熄灭。

    以眼下的技术手段,没有梯恩梯和硝化甘油炸塌井口,几乎不可能扑灭油田大火,其所造成的大气污染和生态灾难将无法估量。

    几乎不出所料,从德朗基增援的金雪狄人于后半夜抵达沼泽以南,少说三万人,被阻于沼泽寸步难行,急的团团打转。而退入西大营的金雪狄人在发现后路被沼泽切断后,试图向西河岸边突围,被百里燕率军给赶了回去。

    据其俘虏交代,被困西大营的敌兵正是松迪亚辅助军团军团长卡顿森所在本部,其本人也被困于大营之中,兵力尚有一万三四千人,如果强攻,没有火药的助攻,联军和新附民的伤亡肯定不小。

    待雨势稍停,百里燕令人进山扫荡残敌,收缴兵器辎重。

    石油引发的大火虽然烧断了进出后山的主要山路,但距离火源中心的井口尚远,故而只需覆盖以泥泞的湿土将外围火带扑灭,大队人马通行没有多大问题。

    当然,并非绝对没有问题,石油燃起的浓烟伴随有刺鼻呛人的气味,长期呼吸将损害人的肺部和肝脏。但现在一切必须让位于战争,当下甚至不知能否活到明天,战争中谈论人的生理健康无疑是在扯淡。

    后山的扫荡情况较为顺利,大火已经烧溃了后山蛮军,各处山头相对孤立,百里燕也不攻山,显然攻山得不偿失,于是让人封锁了相连山道,将其围困于山头。

    西山山洞的情况受油田爆炸的冲击,塌方滚落大量石方,百里燕令人翻过山头进入西山沟通消息。被困谷中的四万蛮军奄奄一息,已经到了吃树叶啃树皮的地步,公良修、公良松堂兄弟只出兵收回了西山哑口平地,歼灭了万余人,说是歼灭,实则是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一个活口也没留,尽数斩杀。其余蛮军继续采取围而不攻策略,只等其自己饿毙。

    谷中距离断粮也就在这几天,如何将粮草军需运入谷中成了棘手问题。抢通石方掩埋的山洞,仍需数日乃至十数日时间,在此之前谷中就要断粮,而且从西山前往谷中还有三天路程,送往山谷以东围堰还要一天,显然等不到抢通,前线坝上就要断粮。

    公良修修书一封,让翻山斥候送来,百里燕拆阅看后大开眼界:

    “天才,真是天才,此等办法竟也想得出来!”

    “大人,天才是何意啊?”蒋杰不解问道。

    “天才嘛……既是天下奇才之意。公良修信中有妙法可将粮草运入山中而不费气力。”

    司空南这时说道:

    “既不靠人扛肩挑,又不经山洞,如何能将粮草运入山中。”

    “哈哈,说来也是奇法,你等看过便知。”

    百里燕将书信交予二人,司空南一目十行大吃一惊:

    “此法果真妙啊,如此可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将粮草送入山中。”

    “正是,速命从营中抽调两千人马,急速前往十二里坡,命人阻塞山路等待泛洪!”

    “末将遵命!”

    十二里坡,是西山后山以东六里处羊肠小道,沿途道路弯弯曲曲长达十二里,山坡小路纵横,两侧皆为高山,只能容数人从此路而行绕入西山之内,大队无法通行。

    因十二里坡两侧皆为高山,而无岔路,公良修设计将十二里坡西山外出口封堵,而后引山洪灌入十二里坡。

    百里燕则将粮草等物资提前装入金雪狄人的木车或是自制木筏,待水位抬升,自行将木筏、车辆抬起,此时水面放宽,足可将木质载具越过低矮山坡和淹没的小道,运入西山之内的半山腰。

    如此只需要将粮草搬运上山,能免去大量人力,缩短了运输时间。所需粮草无需太多,只要能解燃眉之急,拖到山洞打通。

    为此公良修早在炸塌山洞那日起,便在西山以东堵塞山川,引入山泉,积蓄雨水、伐木制筏,以便引水泛洪灌入十二里坡。

    百里燕在最窄处命人伐木削尖插入地下,一层碎石草料一层泥,层层夯筑,同时修造木筏,转运粮草数千石置于木筏木车中,公良修于三日后在上游放水,洪水迅速灌入低地,半日内漫至大堤。

    地面的木筏、木车在浮力作用下浮于水面,兵士撑着船上拆下的木桨,只用不到两个时辰,走完了此前两天才能翻过的丘陵。

    百里燕坐着木筏抵达西山,公良修已是恭候已久。对于这个年纪与他相仿,一脸清俊的奇才充满了敬意:

    “少将军别来无恙!”

    百里燕略施一礼,公良修还礼道:

    “燕公子如约而至,修感激之至。”

    “少将军言重,我军来迟,险致谷中断粮,燕甚是惭愧。”

    “敌众我寡,岂是燕公子之责。眼下大雨滂沱,燕公子请随我来。”

    随公良修来到山上茅屋,百里燕沥去身上的雨水,马不停蹄的又是问道:

    “来信我已大致看过,不知谷中情势到底如何。”

    “苏军师在东山围堰甚是艰难,敌军增兵数万攻入山中,我军兵器不足,空有十数万人在此。故而围堰南北山中厮杀甚为艰难,唯有这西山尚可。

    但仍有不到三万敌兵被我围困于各处山中,再有一两日,多半得要病死饿死雨中,敢问我二叔那里战事如何?”

    “德朗基山口被西河水灌入所淹没,敌已无法再战,故而战局趋缓,但伤亡近半,长此以往绝非祥兆。而且新附民军人心浮动,怕是久拖生变。”

    百里燕道出详情,公良修继续说道:

    “眼下大局暂定,燕公子可有长久安身立命之策。”

    “没有,少将军若有良策,燕愿闻其详。”

    公良修捞起湿漉的长袖,将蜡烛置于跟前,铺开地图说道:

    “燕公子且看,金雪狄人所绘之婆嵩省东部山川地形图极为精细,你可发现其中奥妙?”

    公良修的地图,与百里燕持有的地图没有多大区别,要说看图,百里燕早已了然于心,说有什么奥妙,他实在也说不清。

    “燕眼拙,还请少将军明示。”

    “你看,金雪狄人东部之大河皆为南北走向,自南向北流淌。十数条大河将之分割为若干平原或是群山,南北走向大河间以东西走向之河道连通,如此又将平原山川东西分割。

    如此河与河之间虽有大片土地,却是被河流所分割,故而若能将河流尽数切断,金雪狄人于两河间之土地便是死地,其粮草军需皆无法运转,一旦吃光粮草,便是只能坐以待毙。”

    “哦……原是如此。在下夺得金雪狄战船后也曾有此想法,其后方空虚,若能切断其水陆要津,其人吃马喂之军需供应将受我军制约,但仅靠眼下百余艘大小战船,恐怕难以将此偌大流域河流尽数封锁,故而短时内难以施行。”

    “非也,短时内我军无需如此而为。敌军眼下重兵云集于丘比贡、德朗基,正如燕公子所言,其后方极为空虚。我军长此以往与之对峙,便是中了其消耗之计。

    我军兵源有限,金雪狄人自知谋略战法不及我军,定会以消耗法与我周旋。故而我军需趁其重兵集结此地之时,抽调水军顺水西进,袭扰打击其后方,迫使其调兵西去,以减轻我军正面压力。同时劫掠其战船,掳走中原民,以壮大我军实力。

    正如当年公子邵平战法,便是如此而为之,如今我军亦可为之。”

    “邵平战法,我咸军有大后方为依托,黑巾军无水军,固然可行。然如今我军势单力孤,即便水军再强,面对十倍于己的兵力,也难以如此行事。”

    “不然!”公良修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将军难道忘了,他们的水兵多数被吸引于我军正面,且其中多数恐怕已死于交战,故而在其船只装载水军之前,短时内其水军船只将形同虚设。因此将军此时若是率水军西去,恐怕将一举重创虏获其内河大量战船。”

    “这……倒是可行。其兵此时力尽数牵制于此,其腹地船只恐怕员额严重不足,亦或者都是商船,此时西进确实是趁虚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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