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邹珥照例在咖啡店上班,那几个上次来看了演出的女人也来了,甚至比之前对他还要热气开放。

    “侍应生,再给我们来一杯冰水。”一位女性朝他喊到。

    邹珥回过头来朝她们笑了笑“马上就来。”然后端这杯水来到了她们的座位上。

    “侍应生,前段时间唱的那出霸王别姬真的好好啊,你的扮相太美了。”

    几个女人像是犯花痴了一般追着邹珥问个不停。

    “以后还唱不唱了呀?”

    “要唱的话我们一定所有人都给你去捧场!”

    邹珥笑了笑,对她们比了个手势让他们小声儿一点“嘘,各位小姐,我只不过是一名学生罢了。”

    女人们兴奋的叫了几声。

    突然门口传来了开门声,邹珥立马转头要去接待新客人“欢迎光……”临都还没说出口,他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毕雅穿着一天淡粉色的荷叶裙,特意去理发店梳的头,看上去格外的清新美丽。

    发现了正在工作的邹珥,朝他露出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嗨,好久不见沈贰少爷,抱歉啦,我想要早点见到你就擅自跑过来了。”

    邹珥赶紧迎了上去“没事,要喝点什么吗?我请。”

    毕雅侧着身子往他身后看去,之前那群女人正在气鼓鼓的看着她,见到她看过来又马上把头给转了回去,如果可以的话早就上来把她给撕碎了。

    “那群女孩子全都是沈贰少爷您的粉丝吗?”毕雅调笑的说道。

    邹珥不怎么在乎“这我就不清楚了。”

    “肯定是的,刚刚一直看着这边,恨不得把我给吃了。”毕雅嘻嘻的笑了。

    然后坐到她们对面的位置,点了一杯咖啡,优雅的,一口一口的把咖啡给喝完了。

    终于等到沈贰下班,两个人一同走在回家的路上。

    “沈贰少爷演的虞姬真的好棒啊!”毕雅说“我都不知道原来你戏可以唱的这么好,扮起女人来我都有些自愧不如了。”

    “那是因为练了很久。”邹珥说,赞美听得多了,现在他的内心已经毫无波动了。

    “我看你上次给赵景轶画脸画的挺好的,下次也教教我吧怎么样?”

    邹珥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还好毕雅够察言观色,把手拂到他的手背上安慰他“抱歉,我刚就是随口一说,想要作弄你一下,不要当真,开心一点。”

    “不过和我说的一样吧?你还是很有感情和代入感的,大家可是都被你给吸引了呢。”

    “我也是第一次叫观众露出那样子的反应。”

    毕雅赞同的点点头。

    “要是我其他戏也能唱得那么好的话……”邹珥话还没有说完,毕雅差点不小心被路上的小石头给绊倒。

    她紧紧的抓住邹珥的手臂,“差点就要摔个四脚朝天啦。”

    邹珥还没来得及安慰她,她倒是先安慰起邹珥来了“你呀,一定可以的,下回你唱戏我还回去看的,给你在下面加油打气!”

    邹珥微微有些惊奇的看着她,像是又重新认识了一遍这个女人一般,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最后缓缓的点点头。

    “好。”他应道。

    “云外的须弥山色空四显,毕钵岩下觉岸无边。大鹏负日把神翅展,又见那入海的蛟螭在那浪中潜。阎浮提界苍茫现,青山一发普陀岩。”

    夜晚,邹珥照例在家联系天女散花,赵景轶也如同往常一样喝得醉醺醺了才回来,一进门就听到了邹珥那甜腻的戏腔。

    “哟。”他打了声招呼,把外衣挂到衣架上转过头来对他说“这么晚了还在练习啊?你还真是喜欢啊。”

    “你才是呢,每天晚上跟个傻子似的到处喝酒,这都完全不会腻的吗?”

    赵景轶痴痴笑一下“那句傻子是多余的。”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真是舒服啊!”

    邹珥也不想理会他,自顾自的练习了起来

    “不错啊你,唱天女散花呢?”

    邹珥点了点头“我想在下次的场子里唱这一段。”

    “这下观众肯定高兴坏了。”

    “嗯?”邹珥疑惑。

    “你上次唱完那一出霸王别姬之后你也有深刻体会了吧,像这种要显露女人妩媚的戏很适合你,就想我以前说过的那样。”赵景轶得意的想着。

    邹珥有些吃惊的看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

    “那我就先睡了,不打扰你练习了。”赵景轶摆了摆手进了房间,很快就睡着了。

    邹珥低着头,指尖控制不住的发抖,他看着房间里已经熟睡了的赵景轶,突然间想起了很久以前。

    赵景轶问他“啊?难道说老师让你说话带中气这让你很在意吗?”

    邹珥微微皱了皱眉,赵景轶知道自己猜中了他的心情,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虽然师傅那么说了,不过我还是觉得唱别的段子更加适合你。”

    “嗯?”邹珥被勾起了兴趣。

    “你的声音不够浑厚有力吧?”赵景轶说话像一个知心哥哥一般“那就唱一些不用吼的角色不就好了吗?像是贵妃醉酒这样的女人戏之类花柳戏,肯定比这些还要适合你。”

    赵景轶微微坐正“像这一类的戏我是怎么也唱不来的,但换成你肯定可以。”

    “他的确对我这么说过……”邹珥无力的瘫坐在沙发上,看着房间里的那个人,心里想着“难道我早就被这个人给看穿了吗?我通过霸王别姬这幕戏好不容易才领会到的东西,他却早就已经……”

    邹珥又想起赵景轶跟他说过的那句话“我是为了观众而在唱戏。”

    “这个人无论何时,都走到了我的前面……”

    还有那天庆功宴的时候他问得最后那个问题“你呢?你又如何?”

    邹珥绝望而又无力的望着天花板,深深地叹了口气,但随即,又笑了,眼角还泛着泪花,让人说不清楚是哭还是笑了。

    今天晚上戏院子门口格外的冷清,三三两两的人全部都是道上数一数二的角儿。

    今晚的这场戏不是要唱给外行人听的,今晚听戏的基本上都是邹珥他们的前辈,还有几个资深戏迷,大家都熟悉的很。

    邹珥一进园子就先跟前辈们打了声招呼“今天还希望各位前辈对我多多关照了。”

    “听说你今晚要唱天女散花?”一位前辈问道。

    “是的,晚生献丑了。”邹珥谦虚的说。

    比起放荡不羁的赵景轶他们更喜欢这个风度翩翩的邹珥,连忙给他打气“快去扮装吧,一会加油。”

    “是。”

    赵景轶就躲在后台的幕布后面一口一口的吸着烟也不出声。

    他今天要唱的是一出文戏,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虽怒时而若笑,即视而有情。那身穿水墨色衣、头戴一片毡巾的,生得风流韵致,自然是个才子。

    但也是像模像样,和他现实中完全不同。

    他一出场就发现今天今天场上的女人格外的多。

    赵景轶有些惊讶,可没听说今晚上有请女人啊?

    他再仔细一看,发现全都是邹珥的粉丝,不禁有些羡慕起来,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拥有那么多的追捧者呢?

    邹珥也在台侧欣赏着他的表演。

    观众们在台下一声声的叫好,赵景轶表演的就更加投入,状态也越来越好。

    邹珥看着他“这就是为了观众而唱戏的状态啊……观众越是高兴,景轶的状态就会越来越好。”邹珥轻轻叹了口气“每当到了这种时候就会令我讨厌唱戏。”

    他像是一个耍脾气的孩子一般转过头去不看他的表演,双手攥得紧紧的“这是我死活也表演不出来的境界,真的是越听越令人讨厌啊……”

    正打算走了的时候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又把头转了回去,目光集中在台上那个万般耀眼的人身上“不过……”

    台下的人专注的看着赵景轶的一举一动,被牵动了心,情不自禁的为他叫好。

    “我的戏究竟是为了谁而唱呢……”邹珥又想起了那天唱霸王别姬时候的场景,那道刺眼的光。

    他烦躁的一开一合把玩着手上的扇子“算了,不想了。”

    最后把扇子一合“我有属于我自己的戏。”

    是的,他邹珥原本就不是为了别人而活,他是骄傲的,无论什么也不能是他低下头颅,就像是霸王别姬里的虞姬一样,他宁愿随他一同去死也不要苟活于世。

    别人或许都看不清,但是他邹珥却看得很清楚。

    从小被父母抛弃,并没有享受过太多的亲情,受尽了冷落,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看得更开,甚至仙子啊的他随时都可以和京戏一块儿殉情,是的,没有错,就是殉情。

    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东西,他是说走就可以走的,就如他今晚所唱的那出天女散花一般。

    可是人生就这么短短的几十年,不长也不短,他为什么就不能潇洒一点,好好的活上一回呢?

    太多的人生道理想得他头都疼了,干脆不想了,都说人生如戏,不疯魔不成活,是园子行话,都说唱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台上一声啼,台下千人泪,台上一声笑,台下万人欢,一场戏一旦开演的自己就要全身心的投入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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