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路”是全剧最主要的一个单人歌舞的场面。

    从唱词内容产生身段,而身段又必须与唱腔的节奏密切结合。

    这场戏天女的扮相是脱了帔露出古装,而附着在天女胸前的两根绸带成了配合歌舞的重要工具。

    它与一般的线尾子、汗巾、飘带等附着物不同,因为要突出使用它,所以绸带的长度达到一丈七尺左右,宽一尺二寸,尾端几尺如果不舞的时候,就拖在地上。

    大幕拉开,全场一片安静,只见一个一身碎花套裙打扮的丫鬟迈着小碎步,走上台来,急声呼道“小姐,快点呀”。

    这时,柳眉腮红、粉裙绣鞋的小姐盈盈走来,台下立时一片叫好声,小姐手绢微微遮面,唱将开来

    “那人他?”声音轻柔处,似清流潺潺,婉转动人;高亢处,似百灵高飞,钻天洞灵,台下观众听得入了神,连鼓掌都忘了,有的人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生怕漏看一个动作,漏听一个节拍;有的人眯着眼睛仰靠在座椅,无比陶醉的翘着腿,双手还不停的,轻轻地打着节拍,嘴中更是随声哼唱,浑然忘我。

    邹珥扮演的天女举步如和风拂柳,启齿似燕语呢喃。

    抬眼望去,烟雨迷蒙处,飞起一座如虹彩桥,桥畔有红袖女儿悄然独立。一汪清眸如水,一抹黛眉如烟,眉间锁一丝浅浅哀怨。

    那份清纯,那是哀婉,恰似春风碧于天的湖面上,有落花点点。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浮一袭水袖,唱一出天女散花。

    声音的悠扬,越调的婉转,入耳妙不可言,好似细雨淋漓,又似杏花扑面。

    他一出场就吸引了底下观众的目光,特别是毕雅和那几个女人兴奋的直接就叫出声来。

    他稍微定了定神,因为这一场戏是他整个人的独角戏,所以他一定得唱得好。

    “云外的须弥山色空四现”这句要把带子从上往下耍出螺旋纹的花样,然后再翻起来舞出“回文”“波浪”纹的花样。

    “毕钵岩下觉岸无边”这句的身段与前面“毕钵岩前”的身段是左右对照着做的,岩前的亮相在右边,岩下是左边,而且要做出往下看的样子,为的是避免雷同。

    “大鹏负日把神翅展”邹珥把绸带抡出两个像车轮似的花样,双飞在身旁,做出大鹏展翅的形象。

    “迦陵仙鸟舞蹁跹”他把带子从前面由里往外直着抡上去,翻下来要出一个接一个的波浪纹来象征许多小鸟飞翔的样子。

    “八部天龙金光闪”把绸带耍出大圆花,身子在绸带的围绕中,使用武戏的身段“鹞子翻身”,然后把两条带子合而为一,要用巧劲使带子的末端横着飘在空中,斜坠下来,好像一条长龙。

    每唱一段绸带的舞动方式也不同。

    他边唱边注意着台下观众们的表情,是的,他们的表情跟往常已经不一样了,现在他们也在为了自己的一举一动而牵动心扉,只为了他一个人。

    就连赵景轶也破天荒的站在台侧看他的戏,跟着观众一起对他叫好。

    邹珥趁着绸带的遮挡,向赵景轶抛去了一个欣喜的眼神,他立马回了一个飞吻。

    邹珥的心从来没有得到过那么多的满足。

    他突然间明白了,他唱戏是为了谁而唱的。

    “我不是为了别人在唱,而是为了你啊……”

    “为了拼出你的立足之地,为了让人允许我留在这里……为了坚持自己的本色”

    他继续唱着“又见那入海蛟螭在那浪中潜”邹珥把带子舞出两个“螺旋”纹,跟着使一个“卧鱼”身段,观众为他一声声的叫好。

    “阎浮提界苍茫现”在头上耍两个相对的“回文”纹,表示佛光普照的意思。

    “青山一发普陀岩”邹珥两手拿着带子往前一指,再往上一翻,是居高远眺的姿势。

    “观世音满月面珠开妙相”双手合十蹲身,做出观音坐莲台的样子。

    “有善才和龙女站立两厢”用左右“金鸡独立”的身段来象征善才、龙女的形象,同时还做出龙女在观音旁边抱瓶侍立的亮相。

    “菩提树檐匐花千枝掩映”带子舞出回文纹又变作波浪纹落下来。

    “白鹦鹉与仙鸟在灵岩山下上下飞”做出左右“跨虎”的身段来表现飞翔,“跨虎”是武戏里的身段,这又引来了观众们的一阵叫好,邹珥越觉得自己越来越投入,整个人也好似变成了天女,下一秒就要撒花而去。

    表演结束了,台下掌声一片,最后演员一同上台谢幕,一出好戏就完结了,大家都还好像意犹未尽一般。

    等邹珥卸完妆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街边的灯都已经黑了。

    他准备要走的时候被一位前辈给叫住了“沈贰,发生了什么,今天的戏唱得很好。”

    邹珥朝他笑了笑说“秘密。”

    前辈笑了笑“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有意思。”

    邹珥也没有在意,独自一个人投身到了黑夜之中。

    “今晚的月亮可真圆啊……”

    日复一日的生活,会不会在某个日子里变得不同呢?

    邹珥不知道,现在的他就像是行走在无尽黑暗旅途上的一名旅客,偶尔瞥见一米光,那就顺着自己的心,为了自己,不停的走下去吧。

    等到日月灯,云霞帐,风雷鼓板,天地间又会上演一场大戏,到时候的他只需要静等着,总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一大早,庆阳班的戏园子内就传出了咿咿呀呀的声音,这是姚元白打小记忆里就有的声音,时代变了声音却没有变,在某些时候这些声音总会给他带来安慰。

    他巡视了一圈徒弟们的练功情况,满意的抽着烟离开了。

    趁着闲暇工夫,姚元白坐在书房内看着报纸,一旁的话匣子里放着的是前段时间录下的邹珥唱得那出天女散花。

    李伯在一旁帮他沏茶递给他“爷,小心烫。”

    姚元白点点头。

    “少爷跟景轶这下子都红起来了呢,两个人的戏唱得是越来越顺风顺水,前些日子我上街还看到戏院子外的那个大水牌写的都是他们的名字,可醒目了,当老师的脸上都有光。”

    姚元白放下报纸把眼镜取了下来点点头“赵景轶那个臭小子就算是根本不练习也能红。”然后拿起桌面上的那杯茶“不管怎么说,红了就好,阿珥也能唱得一手好戏了。”

    李伯连忙给他又续上一杯“是啊。”

    而此时此刻的赵景轶和邹珥又一次来到了澡堂泡澡,这是他们成年之后第一次一块来这里。

    “真的是舒服啊你说是不是邹珥?”赵景轶一脸舒坦的躺在水池子里。

    邹珥可没有他那么的好心情,甚至还有些不爽“大清早的就把我给喊醒,你可还真的是我行我素啊!”

    因为还太早,澡堂子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

    赵景轶可不管那么多“还没有排干净酒的身体泡泡热水是最好的,你也不是整天吵着让我泡澡吗?”

    邹珥也忍不住抱怨他“那你好歹每次喝完酒回来要剩点泡澡钱啊。”经过热水浸泡过的邹珥的身体变得更加的白净,再配上他那头已经及肩的头发,再像女孩子不过了,赵景轶好不容易才忍下冲动动手捻几根头发玩。

    赵景轶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哪个醉鬼喝醉之后还会想着这些啊真的是,你是不是还没有睡醒啊问这个问题?”

    气的邹珥直接走到了他旁边,抓着他的头就一把往水下按,赵景轶不停的挣扎却发现自己竟然挣脱不了。

    最后还是邹珥大发慈悲的放过他。

    “你干嘛呢!”赵景轶一从水里出来就朝邹珥吼道“你想要害死我吗?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死了你也脱不了干系!”

    邹珥才不管这些,居高临下的对赵景轶说道“这位仁兄,酒醒了吗?”

    赵景轶朝他泼了一身的水,哼了声“真是不懂得体恤师兄啊!”

    邹珥也不服气“都说了你不是师兄我才是。”

    两个人闹起脾气来就像是永远都长不大的小孩。

    “还有一件事景轶。”邹珥的话锋一转“昨天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到你出场的时候还不见人影?催场的小厮都急得疯了。”

    赵景轶有些不耐烦“怎么又说这个啊?那几个师傅在戏院子里的时候已经说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真是烦死了。”

    邹珥也不开心“还不是因为有我帮你擦屁股所以事情才没有闹大的好吧,下次我可不管你了道歉都不会说。”

    赵景轶朝他挑了挑眉“都能过顶替我了啊,你现在可厉害多了,少爷也能长进不少的嘛。”他调侃,抓过一把他的头发把玩,半真半假的说道“真是有些不甘心啊。”

    邹珥哼了一声,把自己的头发从他手里拿了回来“你可别调戏我了,你知道的,园子里的那个马师傅对于迟到和规矩是相当的重视,好歹那位师傅来戏院子的时候你要本分一点好吧?”

    那天晚上邹珥和马师傅处在同一个房间里等待赵景轶,看着他越来越黑的脸,邹珥是打心底里发麻,一起祈祷着赵景轶快来,可主角偏偏不出现,气的马师傅暴跳如雷,邹珥诚惶诚恐。

    赵景轶并不在意“那位师傅就是因为太闲了没别的事干所以才一直盯着别人的,人家就是喜欢挑刺,你就让他挑去吧。”说着说着,突然看到了眼前有一个熟悉的声音,赵景轶突然止住刚刚的话题,立马起身走了出去“好了,现在我的酒也醒了,先走一步。”

    “赵景轶!”邹珥也站起来打算走出去,却被眼前的人给叫住了。

    “沈贰!”

    邹珥整个人心都凉了半截,看向在角落在搓澡的马师傅,心里想着刚刚还不是没有人的吗,他是怎么时候冒出来的……

    马师傅一脸不悦的看着他“你可得好好的把身体泡热了才行啊。”

    他甩了甩毛巾上的水,一步一步的接近水池子“慢慢的泡,我还好很有话想和你说呢……”

    邹珥认命的坐回到水池子里,无精打采的回了一句“是,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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