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王兆林走后，王树茂感觉潭门变了。
家里的自留地公社不让随便种东西，猪啊、鸡啊，也都不让养了，似乎人们的热情不再放到真正的劳作上。原本红火的日子渐渐困难起来。
感受到不一样的气氛，学校里的学生也是蠢蠢欲动，好像都在拉帮结派要搞什么活动，老师也管不住。王树茂没有跟着闹，他经常是独来独往。有个别同学想拉他入伙，王树茂没同意，同学就想揍他。不过，黄书保和符林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与他们打了一架，他们才服气，不敢再来骚扰王树茂。
后来，学校老师也不来上课了。王树茂就待在家里，有时也跟黄书保和符林一起玩。有次，听黄书保说，他跟其他同学到了县城，县城的学校也没上课了，他还看见很多老师和学生进了县政府，他觉得不对劲，就自己跑回来了。回来后，黄书保让他和符林都不要跟其他同学去瞎闹，阿爸阿妈也叮嘱他好好在家里待着。
不久，又听符林说，潭门镇的公庙被人砸了，博鳌的妈祖庙也被人砸了。潭门的好几个老人见了，被气得差点去找一百零八公兄弟。王树茂听了也是痛心了好一阵子。
再之后，潭门似乎慢慢平静下来，也可能是潭门只不过是个沿海偏僻的小鱼港、小渔村，生活还是要继续。潭门人的坚韧让他们无论面对什么困苦环境，都能够坚持下来。
树茂阿爸也完全恢复了，他仍旧会出海作业。树茂阿妈由于家里的农活少了，但也要跟着公社去干活。学校时不时就停课，王树茂大把时间留在家里。
他经常会跑到九吉坡上，在哥哥坟前坐着，一坐就是大半天。他总是背对坟茔，面朝大海，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黄书保和符林经常来找他，发现他不在家后，就知道王树茂又跑到九吉坡了。
以前，王树茂还对九吉坡有些害怕。现在，他比谁都熟悉这里的环境。九吉坡上可能有成百上千的乱坟，谁也说不清。潭门世世代代的祖辈们命丧大海后，大都被葬在这里。
日子如天上的云，飘过了，却没什么痕迹。
几年后的一天，黄书保和符林到九吉坡找王树茂，拉扯他去玩。他们又跑到附近的海湾。
“树茂，今天你来当船长！”符林说。
“哎，不是轮到我吗？”黄书保立马反问道。
符林瞪了一眼黄书保，黄书保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噢噢，我记错了，是树茂，轮到树茂当了，嘿嘿。”
“还是你们当吧，我坐中间。”
两人见他确实是没有兴趣，也就没再多推让。黄书保当起了船长，站到了小船的船头。
王树茂抬头看着黄书保的后背，某一瞬间仿佛是看见了哥哥王兆林。虽然此时的黄书保个头肯定没有哥哥那般高大，但同样充满着力量。
突然，黄书保不小心踩到了放在船舱中的船桨，身体趔趄一下，扑通一声掉进了海里。
王树茂和符林被吓了一跳，赶忙趴在船舷往下看，所幸这不过是在浅海边，下面也没什么礁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书保，你没摔坏吧？”王树茂关心地问。
“没事，能有什么事啊？我可是大海里的龙。”黄书保站在浅海里，海水只是没过了他膝盖而已。
“我看你是条虫，笨手笨脚的。”符林没好气地呛了他一句。
“失误，失误，嘿嘿。”
看着黄书保那个傻样，王树茂不禁乐出声来。黄书保和符林见了，也是相视一笑。
随后，王树茂和符林把他拉出水面，上了小船。
“跟你们说个大事情！”一上来，黄书保就神秘兮兮地说了句。
“什么事？”其他两人不由得好奇起来。
“嗯哼，嗯哼。”黄书保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说“我真的要当船长溜。”
“船长？你要能当船长，我还当社长呢。”符林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王树茂也打趣道“船长大人居然自己会掉进水里，真是稀奇，稀奇啊！”
“刚才那个不算，我真的要当船长了，哦，是真的要出海了。”黄书保急忙解释到。
“出海？出什么海？”
“就是出海啊，出海作业，去西沙。”
“你才几岁啊，就出海。你爸会同意吗？”符林不信地说。
“虚岁也十五了，怎么不能出海？！兆林哥当初也是这个年纪就出海的。”说完，黄书保自觉失言，又想说些什么补救，却被符林的话打断了。
“就以你这屁股落花式的本事，还不得天天被鲨鱼咬屁股。”
同时，两人偷偷看了看王树茂的脸色，似乎没瞧出什么异样来，不由得放下提起的心。
黄书保对着符林喊“那就让你瞧瞧我屁股的本事。”说完就一屁股坐到符林身上，两人纠缠嬉闹。
“书保，你真的要出海了？”王树茂开口问。
“嗯嗯，真的，下次渔业大队出海时我就要跟着去了。”
“不要上学了吗？”
“还上什么学啊？现在三天两头停课，家里又没什么农活可以干，不出海都快饿死了。”
符林听了也觉得有道理，不住地点头。
“书保，我觉着现在出海，你还是太小了。况且，我们还是读书好，以后就不用再去海上漂了。”王树茂看着黄书保的眼睛说。
“没书读啊，想读都没得读，能怎么办？”黄书保无奈地说。
“总会有的……”虽然这么说，王树茂想起现在的环境，心里也没底，他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可他不想再像父辈们那样出海了，可他一个渔家少年，能懂得什么呢？
“书保去闯闯也挺好的，反正在家待着也是闲着，去南海也许有什么收获呢？毕竟我们潭门人世世代代都去。”符林这时候开始支持黄书保。
“海上太危险了，尤其到西沙。书保，你还是让你阿爸带你去近海作业吧。”王树茂还是觉得不妥。
“近海赚不了什么钱。”黄书保说，“树茂，我就是先去试试看，不行的话，以后就不去了呗。如果顺利，我就可以带你们去了。”
“对，书保说得没错。树茂，书保他不是身体很强壮吗？人也机灵，潜水技术也比我们好，经常跟着大人去近海捕鱼。肯定没什么问题的。”符林接着说，“再说了，不出海，怎么当船长啊？”
“我才不当什么破船长！”王树茂突然大声喊了一句。
黄书保和符林被他惊懵了，还是符林反应快，急忙说“嗯嗯，那个，书保只是去看看，以后学校复课了，我们还是要好好上课的。”王树茂为自己刚才的冲动感到有些懊恼，低头不语。旁边两人也不好再说这个话题。
三人在海湾里玩了许久，只是都感觉不再从前那般无拘无束，也许，是因为他们已经慢慢长大，慢慢改变了吧。
家里的自留地公社不让随便种东西，猪啊、鸡啊，也都不让养了，似乎人们的热情不再放到真正的劳作上。原本红火的日子渐渐困难起来。
感受到不一样的气氛，学校里的学生也是蠢蠢欲动，好像都在拉帮结派要搞什么活动，老师也管不住。王树茂没有跟着闹，他经常是独来独往。有个别同学想拉他入伙，王树茂没同意，同学就想揍他。不过，黄书保和符林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与他们打了一架，他们才服气，不敢再来骚扰王树茂。
后来，学校老师也不来上课了。王树茂就待在家里，有时也跟黄书保和符林一起玩。有次，听黄书保说，他跟其他同学到了县城，县城的学校也没上课了，他还看见很多老师和学生进了县政府，他觉得不对劲，就自己跑回来了。回来后，黄书保让他和符林都不要跟其他同学去瞎闹，阿爸阿妈也叮嘱他好好在家里待着。
不久，又听符林说，潭门镇的公庙被人砸了，博鳌的妈祖庙也被人砸了。潭门的好几个老人见了，被气得差点去找一百零八公兄弟。王树茂听了也是痛心了好一阵子。
再之后，潭门似乎慢慢平静下来，也可能是潭门只不过是个沿海偏僻的小鱼港、小渔村，生活还是要继续。潭门人的坚韧让他们无论面对什么困苦环境，都能够坚持下来。
树茂阿爸也完全恢复了，他仍旧会出海作业。树茂阿妈由于家里的农活少了，但也要跟着公社去干活。学校时不时就停课，王树茂大把时间留在家里。
他经常会跑到九吉坡上，在哥哥坟前坐着，一坐就是大半天。他总是背对坟茔，面朝大海，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黄书保和符林经常来找他，发现他不在家后，就知道王树茂又跑到九吉坡了。
以前，王树茂还对九吉坡有些害怕。现在，他比谁都熟悉这里的环境。九吉坡上可能有成百上千的乱坟，谁也说不清。潭门世世代代的祖辈们命丧大海后，大都被葬在这里。
日子如天上的云，飘过了，却没什么痕迹。
几年后的一天，黄书保和符林到九吉坡找王树茂，拉扯他去玩。他们又跑到附近的海湾。
“树茂，今天你来当船长！”符林说。
“哎，不是轮到我吗？”黄书保立马反问道。
符林瞪了一眼黄书保，黄书保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噢噢，我记错了，是树茂，轮到树茂当了，嘿嘿。”
“还是你们当吧，我坐中间。”
两人见他确实是没有兴趣，也就没再多推让。黄书保当起了船长，站到了小船的船头。
王树茂抬头看着黄书保的后背，某一瞬间仿佛是看见了哥哥王兆林。虽然此时的黄书保个头肯定没有哥哥那般高大，但同样充满着力量。
突然，黄书保不小心踩到了放在船舱中的船桨，身体趔趄一下，扑通一声掉进了海里。
王树茂和符林被吓了一跳，赶忙趴在船舷往下看，所幸这不过是在浅海边，下面也没什么礁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书保，你没摔坏吧？”王树茂关心地问。
“没事，能有什么事啊？我可是大海里的龙。”黄书保站在浅海里，海水只是没过了他膝盖而已。
“我看你是条虫，笨手笨脚的。”符林没好气地呛了他一句。
“失误，失误，嘿嘿。”
看着黄书保那个傻样，王树茂不禁乐出声来。黄书保和符林见了，也是相视一笑。
随后，王树茂和符林把他拉出水面，上了小船。
“跟你们说个大事情！”一上来，黄书保就神秘兮兮地说了句。
“什么事？”其他两人不由得好奇起来。
“嗯哼，嗯哼。”黄书保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说“我真的要当船长溜。”
“船长？你要能当船长，我还当社长呢。”符林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王树茂也打趣道“船长大人居然自己会掉进水里，真是稀奇，稀奇啊！”
“刚才那个不算，我真的要当船长了，哦，是真的要出海了。”黄书保急忙解释到。
“出海？出什么海？”
“就是出海啊，出海作业，去西沙。”
“你才几岁啊，就出海。你爸会同意吗？”符林不信地说。
“虚岁也十五了，怎么不能出海？！兆林哥当初也是这个年纪就出海的。”说完，黄书保自觉失言，又想说些什么补救，却被符林的话打断了。
“就以你这屁股落花式的本事，还不得天天被鲨鱼咬屁股。”
同时，两人偷偷看了看王树茂的脸色，似乎没瞧出什么异样来，不由得放下提起的心。
黄书保对着符林喊“那就让你瞧瞧我屁股的本事。”说完就一屁股坐到符林身上，两人纠缠嬉闹。
“书保，你真的要出海了？”王树茂开口问。
“嗯嗯，真的，下次渔业大队出海时我就要跟着去了。”
“不要上学了吗？”
“还上什么学啊？现在三天两头停课，家里又没什么农活可以干，不出海都快饿死了。”
符林听了也觉得有道理，不住地点头。
“书保，我觉着现在出海，你还是太小了。况且，我们还是读书好，以后就不用再去海上漂了。”王树茂看着黄书保的眼睛说。
“没书读啊，想读都没得读，能怎么办？”黄书保无奈地说。
“总会有的……”虽然这么说，王树茂想起现在的环境，心里也没底，他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可他不想再像父辈们那样出海了，可他一个渔家少年，能懂得什么呢？
“书保去闯闯也挺好的，反正在家待着也是闲着，去南海也许有什么收获呢？毕竟我们潭门人世世代代都去。”符林这时候开始支持黄书保。
“海上太危险了，尤其到西沙。书保，你还是让你阿爸带你去近海作业吧。”王树茂还是觉得不妥。
“近海赚不了什么钱。”黄书保说，“树茂，我就是先去试试看，不行的话，以后就不去了呗。如果顺利，我就可以带你们去了。”
“对，书保说得没错。树茂，书保他不是身体很强壮吗？人也机灵，潜水技术也比我们好，经常跟着大人去近海捕鱼。肯定没什么问题的。”符林接着说，“再说了，不出海，怎么当船长啊？”
“我才不当什么破船长！”王树茂突然大声喊了一句。
黄书保和符林被他惊懵了，还是符林反应快，急忙说“嗯嗯，那个，书保只是去看看，以后学校复课了，我们还是要好好上课的。”王树茂为自己刚才的冲动感到有些懊恼，低头不语。旁边两人也不好再说这个话题。
三人在海湾里玩了许久，只是都感觉不再从前那般无拘无束，也许，是因为他们已经慢慢长大，慢慢改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