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扎在朝鲜西部顺天(今天全罗南道东南部的顺天附近)一带的小西行长第二军,此时仍有1万多人,在接到撤退命令后,小西决定在光阳湾沿岸上船,向巨济岛集中。但是,十一月十一早晨,第二军登船后甫一出海,便被陈嶙和李舜臣率领的联军水师拦截,多次冲击失败,小西行长派使至陈嶙大营,曰希望用1000首级换陈嶙网开一面,但陈嶙坚决不允,小西军只得回到驻地,并派人向驻扎在泗川的岛津义弘、驻扎在南海(约数十公里外的一处港湾)的对马守(对马岛的日本大名)求援。

    陈嶙,明史上称其“有谋略,善将兵,然所至贪黩,复被劾褫官”。他原本是与刘廷等人一起统帅陆军的,但是因为当年二月,其部队在路过山海关时发生了骚动事件,他被责问后调来指挥水军,手下的两位副将—陈蚕和邓子龙,也都是步军将领出身,所以,他们能将船队指挥得当,也是殊属不易的事情。此前一段时间,陈嶙部水师在朝鲜西南部和南部沿海巡弋,日军“及见嶙舟师,惧不敢往来海中”。这在一定程度上切断了侵朝日军与本土之间的联系,使得侵朝日军的后勤供应受到了影响。

    在十一月十四日小西行长求和时,陈嶙曾放走了一只小船,船上有8名日军,李舜臣认为,这是小西行长派去求援的部下。至十一月十八日,李舜臣告诉陈嶙:“倭船出去已四日,援兵必将至矣。吾辈当往猫岛等处把截待之。”陈嶙对李舜臣非常敬重,深知李舜臣不会轻易作出重大判断,便与李舜臣共同在露梁津海峡一带设伏:明军的先锋老将邓子龙率军千人在露梁津海峡北侧埋伏,李舜臣则伏兵于南海岛的观音浦,陈嶙率联军主力部署于竹岛及水门洞港湾。露梁津是光阳湾的出口,光阳湾实际上是一处深入半岛南端陆地的海湾,形状口小腹大,海湾纵深约20千米,出口宽度约为三四千米,等于是一个天然的口袋。而中朝联军的设想,便是将日军援军诱入(或驱入)口袋,再封住袋口聚而歼之,邓子龙所部就是扎口袋的那根绳索。

    正如李舜臣所料,那只小船的确是到岛津义弘处求援的。岛津义弘此前已经率第五军主力登船准备回国,只等涨潮后就出发,向巨济岛转进。接到小西行长的求援后,岛津于十八日夜率军趁夜色向露梁津开进,试图进入光阳湾,解救小西行长。航行途中,岛津船队遇上了宗义智的船队,宗义智有60艘船,两军加起来共有兵力约1万6千人左右,舰船近500艘,此外,陆地上,小西行长所部还有1万多人。而中朝联军一边,约有舰船800艘,兵力约2万。

    十九日丑时(凌晨1~3点),岛津义弘船队大部驶入露梁海峡,向光阳湾深处进发,此时,“月挂西山,山影倒海,半边微明,我船无数,从阴影中来,将近贼船,前锋放火炮,呐喊直驶向贼,诸船皆应之。贼知我来,一时鸟铳齐发,声震海中,飞丸落于水中者如雨。”

    此时,岛津义弘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中了埋伏,第二个反应就是回撤,因此把守海峡出口的副将邓子龙所部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明史记载,“子龙素慷慨,年逾七十,意气弥厉,欲得首功,急携壮士二百人跃上朝鲜舟,直前奋击,贼死伤无算。他舟误掷火器入子龙舟,舟中火,贼乘之,子龙战死。”

    邓子龙,丰城人,明史记载他“貌魁梧,骁捷绝伦”。他用自己不到千余人的兵力和少量船只(史书中仅提到有“三艘巨舰”,应当是福船之类的主力战船),在战场的第一个瞬间—也是战场的关键点—挡住了岛津义弘的船队,居功至伟,战后,他被“赠都督佥事,世荫一子”,而且“庙祀朝鲜”。

    在邓子龙部危急的时刻,陈嶙派陈蚕率军前去增援,把“袋口”彻底扎牢,岛津义弘在回撤无望的情况下,只能作困兽之斗,与明军决一死战。

    此时,中朝水师主力亦已布阵完毕,开始冲击,李舜臣擂鼓首先率船冲击敌船队,陈嶙也随后率船冲入,并命令船只下碇,利用船坚炮利的优势攻击敌军船只,由于明朝战船船身高大坚固,既可以撞击敌舰,又可以居高临下投掷火砖、震天雷,日军受损甚烈,只能尽量躲避。为了吸引远避本船的日军,陈嶙命士兵伏在甲板上,以盾牌蔽体,日军远看以为陈嶙船上的士兵已被鸟铳和弓箭射杀殆尽,便开始围拢过来靠帮跳船,此时明军突然跃起,用长枪将攀爬船帮的日军捅下大海,然后使用前面提到的喷筒喷射日军船只,日船纷纷起火,士卒烧死和溺毙甚多。在朝鲜典籍《李忠武公行述》中,有如此记载,“两军突发,左右掩击,炮鼓齐鸣,矢石交下,柴火乱投,杀喊之声,山海同撼。许多倭船,大半延燃,贼兵殊死血战,势不能支,乃进入观音浦,日已明矣。”观音浦是一个更小更浅的海湾,日军进入这里,是想利用船只吃水浅的优势,与明军福船之类的大型船只脱离接触,但是,无形中也进入了兵法中所说的“绝地”。

    福船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战舰之一,吃水约3.5米,排水量在数百吨(有一号、二号等规格)规模,按照此前戚继光给福船配备的武备,每门福船配备如下:

    火器:包括大发火贡1门,大佛郎机6门,碗口铳3门,喷筒60具,鸟铳10支,烟罐100个,火箭300支,火砖100块,震天雷20个,灰罐100个。

    弹药:粗火yao400斤,鸟铳火yao100斤,弩药1瓶,大小铅子300斤,火绳60条。

    冷兵器:药弩10张,钩镰10把,砍刀10把,过船钉枪20支,标枪100支,铁蒺藜1000个,宁波弓5张,铁箭300支,弩箭500支,藤牌24面,篾盔、钉枪、腰刀每人一副。

    而日军方面,最大的船也只有福船的四五分之一大小,火器以鸟铳(即早期的滑膛枪)为主,缺乏火炮。

    在这种对抗中,日军只能靠鸟铳来偶尔施以还击,日本当时制造鸟铳的工艺较为精良,有效射程可以达到30~50米,虽然这种武器对明军大船和朝军龟船都不起什么作用,但天亮后,在距离合适的情况下,日军可以比较准确地用鸟铳射击对方船上人员,这对联军船上人员的威胁还是较大的。也就是在天亮后,李舜臣胸部中弹,被左右扶入船舱(这一情节与英法特拉法加海战中英军统帅纳尔逊的遭遇极为相似)。他对身边的侄子李莞说:“战方急,慎勿言我死。”其后牺牲。李莞按照指示,继续以李舜臣的名义发布命令,与明军一起,将日军余下的船队追入观音浦。虽然福船无法进入近岸浅水水域,但明军火器射程相当远,便在远处用佛郎机、虎蹲炮等火炮反复轰击日军。由于日本船只的坚固程度不足,3斤重的虎蹲炮所射铅子,很容易穿透船板,受损后的日军战船很难再保证正常情况下的机动性和速度。此时又恰逢退潮,朝鲜水域潮差很大,到中午,余下的近200艘日舰都搁浅在了滩涂上,船上的日军只得弃船登陆,旋即被岸上以逸待劳且早就想与水军争功的中朝联军陆军所歼灭。岛津义弘率领近身的50余艘战船,拼死突围,逃回日本。

    露梁一战,日军损失战船约400艘,阵亡人数超过一万,露梁津一带海域尽是日军船只留下的残骸,岛津义弘所率的第五军主力几乎完全被消灭,在海上激战的同时,小西行长趁己方压力减轻的机会,率领第二军的残余部队逃脱,但是,其精华部队已经消耗殆尽,能够回到日本的,也都是老弱病残之辈。这是日军在侵朝战争中损失最大的一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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