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瑗对祝小月招手道:“快来睡。”

    睡?怎么睡?石床那么窄,只能躺下一个人吧?孤男寡女共处一方小室,祝小月局促不安。她下意识的想揉鼻子,手背将要碰着鼻尖之时,突然想到鼻子上粘有厚厚的一层软胶。

    她背起手,不自在地说:“你睡吧,我帮你守门,反正我也睡不着。”

    赵瑗从床上跳下来,点着脚尖轻步走到祝小月身边,附耳在门上听了一小会儿,对着她轻“嘘”了一声,接着用胳膊挽了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语道:“外面有人,你若是不睡,会被他们发现的。”

    山中最好的房屋门楣上,悬挂着三个大字:仁义堂。

    此时仁义堂内聚集了以秦老大和文士衫为首的几位豪杰,豪杰是他们自己的说法,赵瑗那边的官府之人,称他们为刁民或是匪寇。

    “老大,要不要我去他们门外窃听一下,他们会说什么?”有人嘻笑着提议。

    文士衫慢悠悠地接话道:“你是想听柴房,还是小山洞?”

    那人还未来得及表态,秦老大说:“不能去。下午把他们关在一起,就是让他们商议的。万一被他们听到门外有动静,说话不方便没法争论了。”

    文士衫说:“知已知彼,百战不贻。听听他们怎么谈论,抓住要害,一击必中。”

    秦老大坚决反对:“我们不管过程,只要结果。”

    当众被秦老大驳回,文士衫不大高兴,“他们给不了我们想要的结果呢?”

    秦老大毫不迟疑地说:“没得到我们想要的结果,就一直关着,关到他们同意我们条件为止。我们储备的粮食,加上山里的野味野菜,撑个半年不是问题。”

    眼看着听人墙角的打算就要落空,先前提议那人问:“小山洞呢?那个宋大人看上去很可疑,听听他们会说什么。”

    当然可疑啊,宋大人是他假装的身份。但这事,不能让更多的人知晓,免得中间另出岔子。秦老大摆手道:“更不能去,既是送人情,就要把人情送得彻底。以德服人,这是我秦老大为人处事的原则。”

    那人在心里呸了几呸。

    石床又窄又长,两个人并排躺着,其中一个人的半边身子悬空。

    祝小月僵着身子低声说:“我去睡那头吧。”

    赵瑗幽幽地说:“这是山洞,里面潮气很大,潮湿的地方可能会有蛇。”说到蛇,赵瑗的心里紧了紧。软塌塌,光溜溜的东西,他也很怕。

    祝小月更怕,她又往里面的石壁上挤了挤,小声糯糯地说:“那睡吧。”

    “嗯。”

    赵瑗应声后,准备转身吹灯,岂料身子稍一倾斜,直接掉到了地上。

    丢脸啊!这么大的人了,还掉床。赵瑗是个反应极快的人,他声音平和地说:“床太小了,我睡地上吧。”

    祝小月感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熟悉,她伸头和仰面躺在地上的人对视着,若有所思道:“我好像知道你要掉下去。”转话又说:“不对,是我看到你曾经这样睡在地上。”

    想到可以自己一个人睡在石床上,祝小月高兴了,她愉快地说:“既是你喜欢,那你就在地上吧。”

    玉皇大帝,太上老君,请问这个时候,他接什么话才能顺理成章的睡回床上呢?就在这时候,一道亮光在门外闪过,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响彻在头顶。

    天助我也!赵瑗迅速地从地上爬起来,吹灯上床搂着了祝小月,热烈地说:“别怕,有我在。”

    赵瑗的速度实在太快,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祝小月被人紧搂着时,才意识到此种状态不妙。跟一个男子睡在一起那是迫不得已,搂搂抱抱的,算是什么事啊。

    一室安静,显得外面的动静格外的大。

    “轰隆隆”的雷声在山谷里翻滚,阵阵回响,绵延不绝,像是老天爷的暴怒;又像是老天爷派了天兵天将来抓深山里的妖魔鬼怪。

    可怕啊。

    祝小月放弃了推开赵瑗的想法。

    赶快睡着。

    睡着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那就跟睡在客栈里没什么区别,跟同她娘睡在一张床上没什么区别。

    祝小月小声盈盈道:“困了,睡吧。”

    脸蛋贴在他的胸膛,鼻尖盈绕着熟悉的味道,黑暗中的电闪雷鸣,突然变得好像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似是雷公电母携手欢快的畅游人间,所经之处留下了他们深深浅浅的脚印。

    祝小月觉得这次上山的决定,非常正确,既可以救人,又经历了一番特别事情。

    想到在柴房里,自己和赵瑗做戏的情景,就觉得有趣极了。

    居然把这里的人给糊弄着了。

    唯一令祝小月不安的就是,不知道娘是不是正在着急的寻她,也不知道爹爹有没有来到同里。

    祝小月想着想着,困意真的来了,迷迷糊糊中,感觉搂在她腰间的手掌,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她的后背上游走着,先前在她头顶的下巴,触碰着她的下巴,嘴巴贴着嘴巴,对方呼吸的热气还扑在她的脸上。

    祝小月一个激灵清醒了,刚想要推对方,又立马决定假装睡着。

    嗯,反正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了,他做什么事就跟自己无关了。

    请别问她这是什么心理,她自己也不明白。

    祝小月假装熟睡的决定,给赵瑗创造了极好的条件,终于可以好好抱抱她了。

    起初赵瑗真的只是想抱抱,重温她在自己怀里的感觉。

    可是抱住了,又想么么,么了想亲亲,最后想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面对一个睡着的人,赵瑗忙得不亦乐乎,把自己折腾得浑身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同时啃噬着他,只有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才能把那些蚂议驱散。

    可是,可是怀里的人依旧一动不动。

    硬着来?偷着来?

    不行不行,万一她醒了,一气之下跑出去,或是怨恨他,麻烦就大了。

    唉......

    再说地方不好啊,时候也不好。

    最后赵瑗万般无奈的松开了怀里的人,起身开门,站在了大雨之中。

    雨声哗哗,肆无忌惮的冲洗着大地,也冲洗着在户外的人们。

    慕容谨赶到同里风满楼的时候,子时已过,他听了祝东风给他留的口信,急促地说:“给我备马。”

    衙差望着浑身湿淋淋的人,试探地问道:“现在吗?这场雨可能一时半天停不了。”

    慕容谨厉声说:“快点。”

    风雨飘摇的夜晚,在外的人睡不着,室内也有很多人睡不着。

    此时此刻风满楼的后院某个房间里,梁夫人问:“这件事,你真要管?”

    安国公沉思了一会,长叹了口气后,轻“嗯”了一声。

    梁夫人不乐意地说:“办成了,功劳会算在他头;万一真打起来,圣上肯定会想这是你的主意。你也明白,圣上虽然常说硬气的话,不到万不一已,他是不想动干戈的。”

    安国公闷闷地说:“此时我们不站出来帮他,朝中那些人更是在观望,说不准还会趁此时机,对他使坏拖后腿。”

    梁夫人呵呵笑了一声,说:“让他真正的陷入困境一次,他就知道没有我们的支持,他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否则,等他一日一日的翅膀硬了,我们的年龄又渐长,更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安国公没再接话。

    半天后,梁夫人下定了决心:“我现在上山。”

    “现在吗?什么事?”

    梁夫人冷声说:“一点私事,你不用管,我明早就回。”

    安庆殿内,皇帝对御前总管福全说:“不知道大皇子那边的事,办的如何了。他这个人但凡出事,总喜欢跑在最前面。”顿了一下,重重地说:“强出头。”

    福全跟着皇帝十多年了,对他的心思颇为了解,他躬身答道:“有安国公和梁夫人跟着,官家不必忧心。”

    “今非惜比。”皇帝面色阴郁地说:“去把赵琤给我叫过来。”

    时光不等人,即使一夜不睡,白天还是依旧会来。

    “待会儿我会跟秦老大说让你下山。”赵瑗对刚睁开眼的祝小月说。

    “你.......”

    赵瑗打断了她的话:“不许反对。你爹娘肯定正四处找你,你在这里也会给我添麻烦。下山后,跟你爹娘在一起。等我办妥了这里的事,就去大理找你。”

    “你的衣服怎么是湿的?”祝小月好奇地问。

    赵瑗严肃地说:“这事随后我再同你解释,方才的话记着了么?用了早饭你就下山。”

    祝小月坐起身,靠着石壁定了定神,才说话:“我是郭谨,是秦歌的表弟,跟着他闯江湖的,听说你们是京城里的大管,就想攀攀关系,给自己留一条路。没料到你是个断袖,更没料到你看上我了。”

    祝小月对他呲牙一笑说:“我们只是这样的关系。”

    就在这时,破旧的木门,嘭嘭地被拍响,紧接着外面有人说话:“该起床了。”

    雨停了,天阴沉沉的,随时会再下雨的样子。

    仁义堂的破门紧闭,室内昏暗。

    秦老大坐在仁义堂正中央的竹椅上,抚着眉额,对他旁边的文士衫低声说:“昨夜上来的两个人,我都认识。他们说是来找人,我琢磨了一下,找的人肯定是郭谨那小子。可那小子已经被大皇子给办了,这可如何是好?”

    秦老大在撒谎,但他撒谎的时候跟说真话的时候,表情一模一样。文士衫真的信了,接话道:“我再三跟你交待,上来的人要仔细排查。谈判的关头,一切都要按着我们定的方向走,不能让人横插进来,打乱了我们的计划。”

    秦老大想到那个人同他说的话,扬了扬粗黑的眉毛,稳声说道:“这也未必是坏事。”

    “哦?”

    “把慕容谨拉到我们这边来,共同来对付朝廷。我已经让人把大皇子他们二人转移到别处,暂时不让他们找到。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我们全不知道。”

    文士衫反问道:“那么多人知道,尤其还有会说话的郭谨本人,我们怎么假装不知?”

    秦老大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大雨过后,山路泥泞难行,尤其是路两边挂着雨水的枝枝叶叶打在身上,没走多远,衣服基本全湿了。

    “还是你走前面吧。”赵瑗转过身,对跟在他后面的祝小月说。

    此时祝小月的脸上是花的,鼻子歪在了一边,脸上一块黑一块白。她用手背抹了一下脸,笑嘻嘻地说:“我才不要走前面,前面万一有蛇,可以先咬你。”

    他们两个人此时在逃亡。

    早晨敲门的是老李头,老李头悄声告诉他们,昨晚半夜山下有人上来,说自称宋大人的其实是大皇子,郭谨的真实身份是,慕容家老大慕容谨的掌上明珠,叫祝小月,也是大皇子明媒正娶的世子妃郭思谨。

    秦老大得知惹到了不能惹的人,惊慌之中生出了歹意,准备把赵瑗他们全部灭口,然后谎称他们早就下了山。

    赵瑗不动声色地问,上来的人是谁?

    老李头说,不知道名字,就知道是个女的,会武功。

    赵瑗又问,你一个煮饭的怎么知道这么多?为什么又冒险告诉我们?

    老李头咧嘴一笑道,富贵险中求,有追求就会多留意。

    老李头的这些话,赵瑗半信半疑,但因为有重要的人在身边,即使有一分的可能,也不能冒这个险。他寻思若是他们走掉,宋羿他们就会安全。慕容谨找到他们,接下来就会找他和祝小月。

    在暗处总比明处要安全的多。

    只要被慕容谨找到,祝小月安全,下面的事就好办了。

    于是赵瑗说,给我指条下山的偏僻小路。

    危险的地界,路径通常有许多条。穹山也一样。听完老李头的指点,赵瑗毫不犹豫的带着祝小月下山了。直到看不到老李头的身影,他立马拉着祝小月的手,折身低着身子上山。

    起初是赵瑗走在前面开路,让祝小月跟在他后面。走了几步后,他发现后面的人会被他拨开的枝条打到身子,他小心再小心,可是小心的时候速度太慢。

    这条被灌木丛掩盖的小山路一侧是高高的陡坡,坡下不时的看到从山上冲下来的碎石和泥土。太危险了,万一山体刚好滑坡,可能会被砸到的,要加快速度,尽早离开这段路才行。

    ------题外话------

    刚经历万更消耗掉了存稿,家中空然有事。直到现在才码出了一章。呜呜,我尽量不断更。等过了这几天,有了存稿,恢复零晨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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