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法眼在杭州府等了一个多时辰,如愿以偿的拿到了五万两银票,然后眉开眼笑的去刑部当值。红漆木的椅子还没坐热,就有个清秀的小厮快步过跟他说:“大殿下让您去普安王府一趟。”

    刘法眼时常对同僚们言语刻薄,对下人们却十分的宽厚,而且出手大方。家里的积蓄从来没有超过一万两银子,这五万两还想着揣兜里多暖一会儿呢。

    唉......既然去了,这次就交出来吧。

    到了普安王府,听了赵瑗的吩咐,又听说于允文已经出了杭州。刘法眼右手抄进怀里,摸索了半天后,皱着眉说:“殿下把我儿子的先生给捣鼓走了,我受伤的心肝肺急切地需要抚慰,要留下三百两。”

    赵瑗正准备问他礼金的事呢,这下明白了,盯着他的手臂问:“三千两从王大人那里来的?”接着又问:“这次他又给了?”

    “殿下英明。”刘法眼抄在怀里的手,仍是舍不得往外掏,眯着细长的眼睛,得意地笑道:“猜猜这次多少?”

    谁有功夫跟他在这里闲磨蹭,赵瑗催促道:“不猜,快拿出来,然后忙你自己的事去。”

    “五万两啊!”

    看到一沓不同银庄的银票,赵瑗大惊,却不动声色地问:“没答应他别的什么吧?”

    刘法眼立马正了脸色,“当然没有,你还信不过我?”

    竟然这么多!他一个皇子为三万两银子,曾像掉进空缸里的耗子里一样四处找门路。赵瑗沉思了一会儿,说:“你觉得王大人家里会有多少钱?”

    “这个不好估计,他做事不按套路。”刘法眼就知道赵瑗看到这么多的银子,会有想法,他嘿嘿笑了两声。

    “杭州城里表面看着气派的是四个国公府,其实最有钱是秦太师,其次是吏部的林侍郎。可是秦太师我们没怎么打过交道,林侍郎又是宋大人的爹,都不好动。”

    “五两银子够普通百姓一年的开销,五万两银子能养活五千百姓十年。为了五千人的十年生计,就是十条臭虫我也能把他生吃了,不要说只是打交道而已。”

    刘法眼仿佛看到赵瑗拧眉皱脸,用白净的手指捏着须爪乱动的黑臭虫往嘴里放的样子。他弯腰干咳了四五声,才说话:“把下个目标定为林侍郎吧,他是秦太师的人,牵一发而动全身。”嘿嘿一笑,然后低声悄悄地说:“我有宋大人的把柄,看看他的两个爹,哪个更舍得为他出钱。”

    想到秦太师这个人,赵瑗的话里不由地带了冷意:“你有胆子直接上门勒索?有自信斗过秦奸相?王大人跟他可不是一个级别的。目前为止,对秦奸相动过心思的人,除了罢官回乡的,大部分在牢里,另一部分已经死了。”

    刘法眼依旧嘿嘿笑;“您说过的,办不到的事不是真的没办法,是办法没想到。我先琢磨两日,有眉目了再来给您说。”

    “给你指条路。”赵瑗稍顿了一下后,说道:“这事你去找宋羿商量。”

    “宋大人会跟外人合谋坑他老子?”

    “商量只是幌子,其意是知会他一声。他虽然不帮你,但因此不会怨你了,甚至心里会有歉疚,觉得负了朋友之意。万一你失了手,他肯定拉你一把。”

    这还没开始呢,就说失手,也太悔气了些。

    刘法眼:“......”

    晚春的夕阳落在脸上,似是情人最温柔的抚摸,暖意里带着无尽的舒服。

    刘法眼拿着皇子手令,带了四个人,脚步悠闲地进了杭州府衙。

    衙役说,知府大人不在。

    刘法眼说,我等。

    大约等了小半个时辰,王知府才从陈府里回来。听刘法眼说要把人提走,案子由刑部接管,立马就变了脸色。

    “刘大人别忘了应下的事。”

    “你放心好了。”刘法眼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凑在他耳边低声嘻笑道:“我若不可信,整个朝中没可信的人了。我还指望跟王大人常来往呢,我那一府的人开销太大,只靠俸禄养不起。”

    刘法眼表现得很轻松,其实他心里没一点底。

    关于这件事,赵瑗只跟他说了一句:陈正献的案子由你刑部接管,今日你就把人从府衙里带出来。

    他也只问了一句:人不会死吧?我可是收了贿赂的。

    赵瑗没有回答他。

    官高一级压死人呐,他也没法追着问。

    刘法眼还在盘算着,陈正献这个烫手的山芋要在他手里烫他多久呢。出府衙,过了西拐角,后颈微麻两眼一黑,倒在了地上。再次醒来,陈正献就不见了。

    他带的四个人跟他一样,背靠着墙壁蹲坐着。

    刘法眼不但眼光好,反应也快,把四名差役推醒,问他们知不知道怎么回事?得到摇头的答案后,就往府衙飞奔,追着王知府要人。

    王知府大怒,二人就吵了起来,吵的脸红脖子粗也没个结果。

    王知府本来就对刘法眼恼火着,就拉着他找皇帝评理。

    刘法眼两眼一黑的刹那,就知道是赵瑗做的手脚了。

    朝堂的文官武官众多,刘法眼一个三品官能入赵瑗的眼,并且有深交,这说明他并不是眼光毒辣,业务能力好那么简单。

    最大的一个原因是,凡刘法眼经手的事,不会让它留尾巴。换句话说,就是事情过了他的手,不会给赵瑗惹麻烦。

    对于一个目标远大的世子来讲,最要避免的就是被人抓着小尾巴。

    刘法眼这一闹,大家的注意力全部在王知府身上,心道,这人为了救人也真够拼的,竟然敢劫人,胆子也太大了些。或者是笑话刘法眼也有失手的时候,五个人押一个书生,也能给押跑了。

    三品的邢部侍郎、四品的杭州知府,虽然品阶不算太高,但二人都是实权派加实力派,被众朝臣们列为能不惹就不惹的那堆人里。

    喜欢看戏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等着看强者相遇,谁胜谁负呢。结果却失望了,他们匆匆收场。

    刘法眼和王知府双方都没有证据,空口干吵吵。

    皇帝最近烦心的事多,把二人分别责骂了几句,赶出了御书房。

    刘法眼好像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捉人才是最当紧的事,没功夫再跟王知府扯皮了。出宫后,立即着画师画像张榜缉拿,并通知城门值守,严加留意。这个时候,陈正献早已经出了城,和他父亲见过面后,抢了一匹马朝北方奔去。

    抢马是特意安排的情节,不然一个逃犯有马骑不太合常理。次日清晨,张伯安排的那个人去官府报案,自己被打晕马丢了。一描述相貌,坐实了陈正献逃跑的事。

    上早朝的时候,文武百官,都知道了这起突发事件。准备弹劾赵瑗的御史们,集体晕了头,不约而同的选择压下奏呈,等等看情况再决定。

    也就在这日,陈御史发了声明,从今日起,陈正献不再是他的儿子,是生是死,都跟陈家无关。

    三月二十四日,轻风微雨。

    这日,普安王府也有变化。爱四处乱蹿的宋小宝被郭思谨叫去谈了一会儿话后,低着头离开了普安王府。

    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大家猜测可能是皇妃知晓宋小宝骂人后,觉得这样的人留着不妥。

    有人觉得主子做的对,有人替宋小宝婉惜。

    过了七八日,赵瑗才发觉府里少了个宋小宝。

    因为郭思谨让秋葵去叫宋小宝时,赵瑗没在府里。

    身为一个皇子,他不可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天未亮,宫里就来人请他入宫。他陪着娘子用了早饭,又为她读了几首诗词,太阳一杆高的时候,才坐着马车出府。

    在御书房里和皇帝谈了半个时辰,又和赵渠聊了几句,接着去了慈宁宫和仁明殿见了太后皇后。太后提到摆满月宴的事,说皇帝想让摆在御花园,她觉得不太妥。就问赵瑗想法。

    赵瑗说:“摆普安王府吧,那日若是个好天气,太婆微服过去瞧瞧。”

    赵瑗这一趟入宫,没有一个人提到陈正献,也没有人指责他入城太张扬,更没人提陈府被骂。

    轰动全城的事,在宫里仿佛是一件不值得一提的小事,也或许是大家都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好,所以一致选择了视若不见。

    赵瑗快出宫门时,遇到了宋羿。

    看到马车停下来,宋羿没等车主人邀请,就拉车门进了车厢。

    这两个人在明面上,没有发生过什么矛盾,小磨擦也没有。可关系却日惭疏远。碰面后的相处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以前都是宋羿嘻皮笑脸的,赵瑗比较正经。

    现在反过来了。

    宋羿很少笑,而且不再没完没了的在赵瑗面前,扯那些有用没用的闲话。都是有事直接说事。

    “陈正献在你手里?”虽然是问话,却带着明显的肯定。

    赵瑗斜了他一眼,“你问的还是官家问的?”

    宋羿没回答他的问题,直接说了两个看似不搭边的消息:“官家欣赏陈正献,说人在你手里。”

    宽敞的马车,因为有宋羿在,赵瑗觉得有些拥挤。他往车厢边上靠了靠,才接话:“为小世子祈福,不能杀生。他在杭州城里,离我太近。我担心自己哪天忍不住手,会把他的头给剁掉,就放他走了。”

    “真的?”

    赵瑗又斜了他一眼,趔着身子,口气不善地说:“你一个四品官,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是犯上。”

    宋羿就是想提醒他,别把人给弄死了,免得惹皇帝不快。从赵瑗的话里得知陈正献是真的跑了,就准备下车走人。

    赵瑗急忙说:“等等。王大人给你送了多少钱?”

    “什么?”宋羿转过身问。

    “因为打探消息,他给刘法眼送了三千两的银票,肯定给你也送了。”

    “没有。”是真没有。宋羿就没搭理王知府,哪里有机会送。

    赵瑗正色道:“那肯定给你的便宜爹送了。从我这里赚的钱,得还给我。傍晚前我要看到一万两银子。”

    “我没有。”

    “听说你收过不少钱。”

    “在官家那里。”

    果然是他想的那样子。自从知道宋羿肆无忌惮的的收钱,赵瑗就很不安,怕万一是他自己的主意。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他聊聊。这下放心了,再看他顺眼了不少。

    笑嘻嘻道:“没钱问家里要嘛,刘法眼都给了三千礼金,我们这样的关系,你又是御前的人,就送了一枚铜片子,寒不寒碜啊,至少要一万两,没一万两你以后还有脸再登普安王府的门?”

    宋羿没理他,直接跳下了车。

    赵瑗从车厢里,伸出头追着他的背影大声说:“你是我儿子舅父的干爹,别这么小气嘛。”惹得路两侧的羽林卫斜着眼朝他们瞄。如果能扭头,肯定扭着头看了。

    这是赵瑗第一次说“我儿子”三个字,还在当众说出口的,心中的自豪和喜悦,比他封世子的时候还要激动得多。也就在这时候,他才真实的感受到了自己是某个小东西的父亲。

    那个可爱的小东西,是他和她共同制造出来的,是他的儿子。

    赵瑗催着车夫速度快一点。十分后悔出门时,没有骑马。

    进府后,直奔揽月阁,对迎上来的秋葵说:“把小愉儿抱过来,我的午饭摆在这里。”

    郭思谨第二次看到赵愉,又有了孩子被人换过的想法。

    粉嫩粉嫩的一团,被粉色的小被子包裹着,两只眼睛又大又圆,水汪汪的,像两枚透亮的黑葡萄。

    她本是不愿看的,赵瑗抱着到她眼前,傻呵呵地非让她看,不看不行,不看不让抱走。

    郭思谨看后,赵瑗抱着又让屋里的几个丫头轮番看了一遍。

    秋葵看到他那个样子,想到不久前她绣的一个帕子,配色素净雅致,针角细密。她觉得比府里绣娘绣的还好,就拿着让身边的几个丫头看,听她们一个一个的赞叹,心里美得冒泡泡,要飘到天上去。

    秋葵今日才知道,原来高贵如皇子殿下,也喜欢炫耀显摆啊!她有些不明白,又不是他生的,他有什么好炫耀的?

    ------题外话------

    这一章是过度。内容有些少啊!问题来了:

    第一个问题:金国使团去杭州时,有个在金国任职的书生叫什么名字?答对者奖28币。

    第二个问题:他可能和杭州里的谁有关系?全对奖56币,半对奖28币。

章节目录

丧萌世子燃萌妃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御宅屋只为原作者羽且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羽且并收藏丧萌世子燃萌妃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