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凛张峰田物趴在窗台上看着教室里的杨澜司徒上官,幽幽叹了口气。

    这三个二货聚在一起开始讨论究竟什么样的一字才不是扁担和棒槌,上官云顶着满脸的漆黑墨汁手舞足蹈唾沫飞溅,全然忘了要去学生会告萧凛一状的事,杨澜在和上官云争论,两人吵得脸红脖子粗寸步不让像一对斗鸡。

    司徒盛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子后,提着笔画一,脚边堆满了白纸,走上了杨澜浪费纸张的老路。

    看来零班的精神病院又迎来了三个新病人,萧凛这个班长的负担又加重了。石人真是千年不收徒,收徒收一堆。

    不过说起来萧凛其实挺乐意石人多招收些学生,想当初他第一次进入这里的时候……整间教室空荡荡的,没有半点生气,一尊石像孤零零地伫立在角落里,萧凛当时觉得它真孤独,仿佛孤独了一千年,时间都沉淀在它的身上。

    现在萧凛看着他们在教室里吵吵嚷嚷,心里很高兴,这才应该是学院该有的景象……之前的教室像是墓地,埋葬了往事,石人像是守墓人,独自悼念。

    “班长……赌斗会你不去么?”张峰问。

    “去不了啦。”萧凛摇摇头。

    赌斗会是丹会的最后一项,是神学院一年一度的狂欢,各路绝世高手妖魔鬼怪都会现身,萧凛当然想见识见识这种盛事……但椴薇给萧凛下了禁足令,如果她不在身边,萧凛不准外出,更不允许去演武场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张峰田物负责监视。

    “真可惜。”张峰说。

    “是啊……真可惜。”萧凛抬头,“赌斗会应该会很精彩吧?”

    演武场。

    人声鼎沸呼声如潮,看台之上人头攒动。平时的演武场显然没有这么热闹,除了下注的赌徒们,其他人对一般比斗的态度就只是远远望上一眼,然后接着低头摆摊。但现在的商贩们把自己的摊子都给丢了……唯一能让学生们如此疯狂的原因……就是高台上的两个人。

    两人站在高台两端,冷冷对视。

    黎邢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他遥望对面的黑袍人,深深吸了口气。

    黎邢修为精深实力高超,位居金榜第三的高位,对于其他人来说是个高山仰止可望不可即的传奇……但黎邢却只能止步于第三再也无法寸进。他曾经外出云游修行一年,无人知道他去了何方,他回来只有两个目的,一是和对面的人打上一场,二是五方仙界聚法苑。

    黎邢相信自己有神学院第一的实力,他可以挑遍学院中的所有人……所以他现在只对裁判感兴趣。

    黎邢曾经尝试过挑战笑面人,他在一场比斗结束之后跳上高台拦住笑面人的去路,他摆好架势聚集灵气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接下可能的任何招数,但笑面人只看着他把一切准备完毕,然后上前伸手轻轻点了点黎邢的胸口,像往常评判比赛一样淡淡说:“止步。”

    黎邢就骇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笑面人绕过定在面前的黎邢施施然而去……这是两人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交锋。

    这对黎邢的打击就好比一个剑术高手修行拜师闭关十年,历经千辛万苦做好万全准备挑战天下第一剑客,他等着你抽出神剑气沉丹田摆好架势,然后随手从后厨柴房里捡来一根烧火棍一棍就把你敲懵了。

    本以为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结果来的是飓风。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如果说黎邢是神学院的传奇,那么笑面人就是个神话,永远一身黑衣戴着面具高高在上的神话。

    神学院中除了黎邢再无人敢挑战笑面人,没人知道他的真实修为,在炼丹会上笑面人以一己之力对抗天劫几乎惊呆了所有人。

    笑面人看着黎邢,他在品丹会上见到后者时就知道肯定会发生这种事……他很无奈。

    他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当个裁判,为什么树欲静而风不止呢?

    那就只好教训教训他一顿让他打消这种念头了。

    笑面人上前一步,抬手轻轻招了招。

    黎邢笑了。

    演武场掀起狂风。

    椴薇深吸了一口气,抬头仰望伫立在自己面前的阁楼。

    藏经阁,堪称神学院的根本,但外表着实毫不起眼,区区三层的木质建筑,屋檐下结满蛛网,大门半耷拉着晃晃悠悠,外墙烟熏火燎两根柱子几乎已经完全碳化,这座楼阁给人的第一感受……这是一栋被火灾烧毁的废弃建筑。

    藏经阁倚崖而立,背后的山崖高耸陡峭,四周树木丛生,鬼屋似的楼阁在葱茏之中犹抱琵琶半遮面。

    椴薇额头上沁出冷汗。

    这个女孩一向风风火火胆大包天,但在这里她心里还是有些发怵,藏经阁在神学院里的传言过于离奇,有些甚至连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藏经阁在山谷尽头,是整座神学院最寂静的地方……这里由此被学生们称为“寂静岭”,这里没有风声没有蝉鸣,甚至鸟在这里都绕道飞。

    有人曾用一个字形容藏经阁,所有人都觉得无比贴切……“邪”。

    藏经阁真是太邪乎了,椴薇咽了口唾沫,听说藏经阁曾经被一场大火烧毁,藏经阁中的所有人无一生还,那些亡者心存怨念不愿往生,留在这里祸害学生……传说藏经阁门前那道烧糊的横梁上曾经掉下来砸死了学生,但不知道为什么校方没有更换横梁……所以有人曾经看到满身是血的幽魂倒吊在横梁上。

    听说如果午夜子时站在藏经阁的门前回头,就能看到身后那张五窍流血的面孔。

    椴薇轻轻握了握拳,她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不过对于鬼魂这种东西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不让萧凛到处乱跑……如果不是为了找凶手,她才不会来这里。

    藏经阁门前的泥地上划着一条线,这条线弯弯扭扭深深浅浅,细木棍丢在一旁,顶端沾着潮湿的泥土,像是谁随手用这跟木棍在这里划了条线然后把木棍丢在了这里。

    一切就像是在昨天发生的,连翻出来的泥都是新的。

    但椴薇知道……这条线几十年前就存在了,数十年前的藏经阁也是这副被烧毁的模样,门前也有这条线和随手丢弃的木棍,一切看起来也像是在昨天才刚刚发生。

    神学院好像彻底放弃了藏经阁,丝毫没有要修复的意思,就让它以这副被烧毁的模样任凭风吹雨打。

    椴薇迈步跨过了那条线,她回头看看自己两脚都在线内,松了口气。

    她知道自己过关了,嘴角掀起微不可查的弧度。

    藏经阁的屋顶上大概积了上百年的灰尘,两个灰袍人盘膝坐在屋顶上,一左一右像两截枯木。

    “老大,你死了没?”左边的人说,声音像是锯木头。

    “没死。”右边的人睁开眼睛,声音也像锯木头,“老二你也没死啊。”

    “小薇儿又偷了严大夫的黑卡跑来玩了。”老二说。

    “又来了?”老大摇摇头,“她昨天不是来过了么?”

    “什么昨天……那是十年前。”老二纠正,“小薇儿现在已经十六岁了。”

    “十年前?已经那么久了么……”老大一怔,“校长回来了么?”

    “没有。”老二摇头,“他已经走了快一百年了,看来还没找到他要找的人。”

    “老二……我们上次说话,是什么时候?”老大问。

    “校长走的那天晚上吧……”

    “应劫人现于北。”老大幽幽说,“就因为无极星官一句话,神学院天翻地覆,校长远走北疆……天知道他算的准不准。”

    “毕竟是‘得天书者’……”老二抬头,“摘星台的权威不可挑战啊。”

    “应劫人现于北……”老大缓缓转头遥望北方,神学院中最高的山崖在远方高耸入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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