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轮到我们了!”西侧山丘上,铸炮技师兼烈火营总教官马尔吉奥指着中军指挥部位置摇曳翻滚的令旗,对着一旁的营官王俊涛兴奋地大喊道:“王,看到没有?将军让我们开炮了!”

    王俊涛看到自中军发出的命令之后,精神上也是为之一振。他与营中的数百官兵已经静静地守在西侧山丘上两日了,之前看着山下打得热火朝天却一直没能参与其中,早就憋得心里直痒痒。尤其是看到清军刚才的那一轮炮击令胸墙后的弟兄们损失不小,王俊涛更是急切难耐,拉过身边的旗手就准备让他打出旗语向中军指挥部请求开炮。但庞岳的反应显然还是要快上一些,还没等烈火营的旗手挥动令旗便将开炮的命令传了过来。

    “传令下去,让各炮组准备,红夷炮装填实心弹,弗朗机炮装填霰弹!”王俊涛也是一脸兴奋地朝着身边地传令兵吼道。

    “动作要快!轰死那帮狗娘养的野蛮人!”战争狂人马尔吉奥大声补充道。

    “遵命!”几名传令兵得令后迅速离去。很快,王俊涛的命令便传到了各个炮组成员的耳中。

    西侧山丘上原本部署有红夷六磅炮五门、红夷三磅炮十门,因昨天下午有两门六磅炮和五门三磅炮被调往了正面防线上,眼下还有三门六磅炮和五门三磅炮。除了红夷炮之外,还有二十门弗朗机中型火炮,火力依然不容小视。

    部署在山上的人员则共有一千余人,包括一百多名炮组成员,三百名火铳兵,六百名长枪、刀盾兵,以及二百多名负责拖拉大炮、搬运炮弹火药等粗活的辅兵。这些都是烈火营编制中的兵力。

    得到王俊涛的命令之后,各炮组军官的口令声响成了一片。炮兵们纷纷将火炮上的草木等伪装物拉开,开始装填弹药。红夷炮炮组的成员们装好发射药之后将一颗颗实心大铁球从炮口装入、捣实,弗朗机炮炮组的成员们则将早就准备好的霰弹子铳从后膛装入母铳内,闭合严密、插好炮栓。装填好弹药之后。炮兵们又在军官们的口令声中飞快地转动炮车上的曲柄,带动大炮下方或两侧的木质螺杆,调整着炮口的朝向。

    由于空间和视角的限制,二十门弗朗机中型火炮并没有一字排开齐射,而是分成了两组轮流发射。按照事先的安排。红夷大炮的炮口对准了东北方向的清军炮组。弗朗机中型火炮则炮口朝西,对准了山下第一道矮墙附近密密麻麻的清军步兵。

    “滚开,你这个该死的!难道没吃早饭吗?”马尔吉奥冲到一门六磅炮之后,一把拉开正在调整炮口的一名炮兵。亲自摇起了曲柄。原因很简单,这名炮兵的动作在战争狂人的眼里实在太慢了。

    马尔吉奥骂完这一通之后便主动闭上了嘴,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飞快地摇着炮车上的曲柄,并不时地伸出大拇指。轮番闭合着左右眼,用视差法估算着距离。炮口很快便对准了东北方向,也就是正面防线东侧对面的一个清军炮组。在那里,刚发射完的清军炮兵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迫近,正在幸灾乐祸地看着胸墙后的明军被己方军队杀得连连后退。

    与马尔吉奥一样,其余炮组成员也在进行着相同的一套动作流程。

    由于马阎王平时的苛刻要求,烈火营的炮兵们的整套动作显得十分流畅,不一会儿就将炮口调整完毕。紧接着,王俊涛下达了开炮的命令。

    “开炮!”站在红夷炮后的军官首先划下了手中的令旗。同时大喝道。

    刹那间,一连串巨响在西侧山丘顶上骤然而起,强烈的声波和炮身震颤将附近的碎草落叶以及尘土一齐激上半空,一颗颗炽热的高速大铁球从炮口喷薄而出朝着西北方向的清军炮组扑去。

    炮声刚落,站在弗朗机炮之后的军官也重重地划下了令旗:“开炮!——”

    ……

    明军第一道防线以北。正在兴致勃勃地观看着己方军队战果的孔有德部炮兵们突然被西边山丘上传来的一连串巨响从喜悦中惊醒,紧随巨响而来的便是一阵阵急速尖锐的啸叫。

    “趴…..”一名反应最快的清军炮兵军官只来得及喊出一个字,一颗颗炮弹便飞过来与清军的炮车或是直接与清军炮兵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一连串闷声脆响随之而起,东侧的三辆清军炮车被打得碎屑横飞、歪向了一边。车上的大炮也滚落在地。炮车旁的清军炮兵也有多名被当场击毙,重伤的基本上也可以划入阵亡之列。其中的一颗炮弹与大地接触、溅起一大团泥土之后。又迅速反弹而起,斜向上从一名清兵的胸腹间洞穿而过,削掉了后面一名清兵的脑袋,然后从抛物线的顶部斜向下飞,再次洞穿了一名清军炮兵,最后又将另一名清兵的双腿拦膝斩断才丧失了最后一点动量,慢悠悠地落到地上减下了速度。

    刚才还在幸灾乐祸的旁观者们转瞬间便成了被屠杀的对象,断肢、鲜血铺了一地,阵阵惨叫声凄厉地响起。

    ……

    明军据守的胸墙位置,从缺口涌进或直接爬过来的清兵越来越多,明军队形的暂时混乱更进一步增加了他们行动的顺利。

    事实上,刚才清军火炮发射的实心弹对明军直接造成的伤亡也算不上很严重,但却引起了整个战阵的不小动荡。虽然之前也领教过清军的炮击,但将士们却从未排着这么密集的队形被炮轰过。四下飞溅的鲜血和断肢以及同伴们临死前的惨叫令许多士兵尤其是新兵纷纷慌了神智。这种情况严重影响了明军整体战斗力的发挥,还没等军官们来得及调整过来,抓住时机的清兵们便杀到了近前。

    突击进来的清兵尤其是那些身披重甲的巴牙喇兵们将一个个明军官兵砍翻在地。原本严密的长枪阵表面上已经出现了多个凹陷的小缺口,虽然还维持着基本的阵型,但整条战线却在不断地挣扎、后退。

    但就在清兵们越战越勇,精神亢奋的时候,从西侧山丘传来的巨响和身后远处的隐约惨叫令他们为之一怔。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连串更为密集的巨响接踵而至。

    暴风骤雨般的霰弹带着尖锐的啸叫一阵又一阵地窜入第一道矮墙附近的清兵阵中,如同秋风扫落叶般将正在等候着与明军交战的清兵们成片的扫落在地。尤其是位于东侧的沈志祥部,伤亡更是惨重。阵中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血腥凹块,四下横飞的鲜血将幸存者身上的白色铠甲染得通红,惨叫声仿佛来自修罗地狱。

    虽然烈火营的炮兵为了不伤及自己人而没有直接往战线上轰,使得那些正在与明军进行白刃战的清兵们躲过一劫。但这部分清兵听到山上传来的巨响以及身后同伴的惊天惨叫之后,脸上的亢奋当场凝住。一些人扭过头看到那惨不忍睹的一幕更是目瞪口呆。这种情绪迅速的传播到了整个战线上的清军当中。原本凌厉的攻势顿时为之一顿。

    而胸墙之后的两面将旗之下,一直在默默寻求机会的卢启武和施琅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时机,下令抓紧时间调整队形、并对已经冲过胸墙的清兵们发起反击。

    ……

    数里之外,插着织金龙纛的清军指挥台上。多铎以及身边的一众清将先是面露惊愕,随即便是一阵阵咬牙切齿的愤怒。

    多铎没想到庞岳居然还有着这么一个后招,之前的两天里一直深藏不露,却在今日打了己方一个措手不及。如此能忍,果然罕见!

    “恭顺王!”多铎扭过头看着孔有德。指着山丘上的明军炮兵阵地咬牙切齿道:“让你营中的炮手把那个山头给本王轰平!”

    “嗻!豫亲王放心,小王这就去!”孔有德打了个千,便迅速下去安排了。

    看着那座腾起大片白烟的小山丘,多铎面色阴沉,脸上的肌肉在一阵阵抖动,心中恼怒万分的同时也升起了一丝庆幸:幸好没有让满洲勇士攻打明狗的正面防线……

    ……

    “轰!”“轰!”……得到多铎命令的孔有德部炮兵将营中的十二磅炮以上的重型火炮全部推出,轮换着对烈火营驻扎的西侧山丘不停地轰击。

    一颗颗十几斤、二十几斤重的大型实心弹朝着山丘打去,有一部分打在了明军修筑的“防炮墙”,开出了好几个缺口。甚至直接飞过防炮墙落在了明军的炮兵阵地中央,将一些躲之不及的明军炮兵打死打伤。但由于距离较远,再加之是仰射,清军的红夷大炮的准头受到了不小的影响,更多的炮弹还是直接打在了山坡上或是直接飞过山顶。不知道滚到了什么地方去。这种炮弹若是直中命中目标,杀伤力自然不容小觑,但很可惜这种威力不能持续。

    于是,像这样的炮击持续了几轮之后。连那些最胆小的辅兵也渐渐地稳定下来。至于王俊涛等专业的炮兵军官更是没有放在心上:清军的重型红衣大炮用来攻城绝对是威力恐怖的利器,但用在野战中就差点火候。因为在野战中。并不是所有的目标都会像城墙那样高大显眼。

    而相比之下,明军的弗朗机炮虽然在射程和威力上都不如重型红衣大炮,但在射速上却远远超出,再加之目标很近、很明显,杀伤力反而还要大得多。一开始,王俊涛还只是让炮兵们趁着清军开炮的间隙装填弹药、朝山下轰击,后来干脆不再理会清军的炮击,完全按照自己的节奏来进行,密集的霰弹不断地吞噬着清兵的性命。虽然不时有士兵被清军炮弹打到,但几乎每死一个明军士兵,山下的清兵就要死上好几十。

    在猛烈的炮击下,正面防线之前的清军战阵越来越混乱,战争的天平再次向明军一方倾斜。

    ……

    双方连绵的炮击不知持续了多久。终于,在汉军镶红旗和沈志祥部陷入总崩溃的前夕,令他们如蒙大赦的钲音再次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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