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见苏锐担心家人的样子,众将同情心顿时涌了上来,一齐看向了始作俑者的大王。

    “嗯,也是,这是本王没有想到。”听见苏锐的话,周扁却是做出惊奇状,接着又低头沉吟起来,才刚刚片刻后便又抬起头来,“本王算了一下,韩军大将军肯定要先汇报新郑的韩侯,然后韩侯才会做出决定,再派人从新郑赶往宜阳,这样就会比从洛阳直接到宜阳多花好几天时间,我们还来得及。事不宜迟,本王这就安排人去宜阳接过苏将军家人前来,如何?”

    说的确实有道理,众将听得眼前一亮,又纷纷转头看向了苏锐。

    却见苏锐也是一脸的惊喜,拱手道,“多谢大王!苏锐已投效我王室,不若就放苏锐回去,苏锐自己家中,还是苏某自己熟悉些,大王以为如何?”

    周扁顿时坚决的摇了摇头,“这会韩军正在攻城,正要仰仗苏将军帮本王查漏补缺,苏将军如何走的开?这样吧,就让苏雉去吧,他可是你的家奴,肯定也知道苏将军家中的情况,如何?”

    “可是苏雉身上带伤,不方便吧?”苏锐答道。

    “没事。”周扁冲身旁的樊馀一点头,后者则立即退下城去。

    片刻后,便见几个壮汉扶来了一个黑衣高大男子,可不就正是苏雉。

    这苏雉一见少主,哪里还忍得住,立马推金山倒玉柱行了个大礼,忍不住哽咽起来,“将军,小人命贱,何须劳将军如此?”

    原来苏雉就在城下,这一切竟是大王早就安排好了的,苏锐不由张大眼睛看向了这少年天子,却见这大王微微一笑后,转头向苏雉说道,“好一个壮士!苏雉,你家主子投降了我王室,你可知道?”

    这个消息苏雉倒是早就知道了的,并且刚才那些整齐的喊声他自然也是听到了的,但仍忍不住转头望向了苏锐,却见主子苦笑着点了点头。

    大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苏雉,本王听闻韩军大将军欲请示韩侯,想要将你主家满门斩杀掉,现在苏锐走不开,想要托付给你,让你带一队我王室的人前去将你主家大大小小都救回来,还要抢在韩侯的人到达宜阳之前,你可愿意?”

    却见苏雉挣扎着摆开两边扶着的人,跪了下来,“主家之事,苏雉不敢辞!”

    “可是你的伤?”苏锐出声问道。

    “回少主,这点伤不碍事的,事不宜迟,苏雉何时可以上路?”一听见自己主家可能有难,苏雉的心已经乱了。

    这可都是大王安排的啊,苏锐忍不住的苦笑,但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当众又交代了好一会,苏雉这才在王室安排的人搀扶下,迅速下城而去。

    城上众将直到这会方才明白了大王的计策,原来这苏雉倒是个粗汉子,被抓后又一直没和苏锐见过面,就算事先和苏锐说好,到了这会也该知道大王所说的不假,苏家确实有难了,且又得到了少主的嘱托,哪里敢不尽力将主家的人都搬回洛阳?只要苏锐的家人都到了洛阳,害怕苏锐不真心么?

    苏雉已经迫不及待的下城了,很明显,这一轮的斗智,周扁完胜。

    望着有所沉思的苏锐,周扁又是一笑,“苏将军就不要担心了,本王已经安排好了,他们从南边圉门出城,有五架四轮马车,二十名壮丁陪同,再加上你自己家中的马车,应该够了吧。苏雉虽然有伤在身,但坐车应当无恙。只是我已经给他们下了命令,要求一天之内必须收拾完毕出发回洛阳,不然只怕新郑的人到了,这时间紧促,还望苏将军见谅。还有苏将军在宜阳的一并财产损失,本王都会赔付,另外还会赠送洛阳城内一处宅院,以及城外一些产业,苏将军以为如何?”

    “苏某多谢大王了!我苏家只有家母、幼弟、幼妹以及内子,奴仆不过四十来人,刚才我已吩咐苏雉将所有人全部带来,财产等损失一点也就算了,倒也没有多少,若苏某有能,还怕在大王这里挣不回去么?只是多谢大王安排得这么细致,臣下感激不尽。”苏锐躬下身来,行了个礼,却不知其心中在暗骂什么了。

    的确,着明摆着就是大王要将苏锐的家人骗来,那么就真的由不得苏锐不投降王室了,而早上这一幕,显然就是大王事先安排好了的。

    于是少师等人连连点头,纷纷开始权威苏锐起来,无非不是些让其勿要担心,其家人必然安全到达,或者说日后同殿为臣,还望互相多走动走动之类的话。

    望着这一幕,周扁笑笑并没阻止,而是砖头将目光投向了远方,那里正有韩军集结,或许下一刻他们就又要发起对洛阳的进攻了。

    只是洛阳这边,包括苏锐在内,谁也不知道的是,那韩候并不在新郑,而是就在城外,那么韩候下令就可以直接从洛阳到宜阳去抓捕苏锐的家人,而不是从洛阳汇报到新郑,再从新郑到宜阳弯一个大圈子。不知若是苏锐得知这个消息,会不会心急如焚,坐立不安。

    但冥冥中一切自有天意,如果是苏锐并没有和城外韩军约好自己假投降,那么韩候得知苏锐投降的消息后,又会如何呢?发怒那是肯定的,但优柔寡断的韩候,却是没有那么果断立即下令针对苏锐的家人,因为如果他韩候真的这么果断,那么攻打洛阳也就不会被拖到炎炎夏日,而苏锐也就不会被俘洛阳城中了。所谓一切早已注定,或许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总之就是,苏锐的家人只要不拖太久,肯定还是能安全抵达洛阳的。但这一切,几方的当事人都不会去想到这种种可能了。

    忽然,城外韩军之中,震天的鼓声响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扁只觉得今日的这鼓声比起往日都要响亮许多。而这鼓声也一下将城楼上所有的目光吸引了过去,众将各就各位,如白圭宁越等文职大夫,便告辞下城而去,他们也有自己忙活的地方。

    鼓声响起,韩军便又要开始攻城了,洛阳这边早已人尽皆知,于是在各级军官的吆喝之下,城上城下数万兵士和民夫,很快就都进入了自己的角色。

    而这一次,韩军似乎特别坚决,一下就派出了五个大阵,按照韩军惯例,那便是五万人了。

    望着那五个大阵如潮水一般向洛阳扑来,周扁皱起了眉头,守城守的再好,哪怕你守住了九十九次,也有可能第一百次就被攻破了,所以周扁绝不轻看每一次韩军攻城,这个思想也被周扁反复要求各级将领传达下去。

    不经意间,苏锐凑了上来,“大王,这韩军攻城,可要苏某做些什么不?”

    “呵呵,你这转变倒是快。说说你能为本王做些什么?”周扁转头一笑。

    苏锐的表情却是一下严肃起来,“既然已经是王臣,那苏锐便不要做无用之人。大王,苏某既可以拔剑上阵,也能开得一石大弓,还有把力气,去拉动投石器也可,就看大王如何用了。”

    周扁听了却是笑笑,“本王当然不会让你去做那些事,你现在只需跟在本王之旁,帮本王出谋划策,帮忙盯着两边战场,看有没有什么遗漏便是。”

    “诺,谨遵王命!”苏锐一拱手,便退到了一边,仔细朝下方看了下去,苏锐并没有立即发表任何言论,因为他知道在这个英明的少年天子面前,是不可能糊弄过去的,只有拿出真本事来,方才能日后得到重用。其实跟着王室倒也不是什么坏事,看周室的这发展势头,说不定自己的这次选择,还真的能成就自己日后的不知什么地位呢?

    心里想着这,苏锐也静下了心来,不再想其他任何了,而是认真的,用心的观察了起来。

    而此时,洛阳城头上,所有人都在冷静的望着城下,那五个大阵越来越近了,虽然随着队伍的跑开已无法再维持大阵的模样,但那气势却依旧传到了城上。大王的旨意早就下达了下去,这个洛阳城上,没有人会对敌军有那么一丝的轻视。所以每一个人都在认真的做着自己应做的事,比如哨兵就在默默的计算着韩军的距离。

    终于韩军已全部冲到了城墙外一里之地内了,洛阳城头上一声令下,立即所有的投石器都开火了,飞石像雨点一样扑向了韩军,但韩军却仍旧奋不顾身的向前冲。

    半里之地,转眼就过去了,很快韩军就开始了还击,弓弩齐射。而韩军中的剑盾手则抬着云梯继续向前冲,是的,韩军的攻城方式一直这么单一,而又充满暴力。

    其实就连周扁都看厌了,但韩军仍旧不厌其烦的重复着,这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大的变化的攻城方式,或许,他们韩人从内心深处还是瞧不起洛阳,瞧不起败落的周室吧。

    没多久,就又进入了短兵相接,直到这时,洛阳这边才开始出现了伤亡。而这次,虽然韩军攻打的格外卖命,但和以往一样,他们始终也没能攻入城墙一步。

    周扁自然是早就被护送进了大殿之内的,而苏锐却一直留在城楼外观察,好半天才进入大殿之内,“大王,我洛阳应对有方,积极有序,抵抗韩军足矣。苏锐无建议可提。”

    这人倒也实诚,周扁笑着点点头,“这洛阳城防,也是经过多日方才建成如今模样,确实,我王室就靠它抵挡韩军了。不过日后若有机会郊外野战,倒是要依仗苏将军了。”

    苏锐忙道不敢,两人随意说了几句话后,却被赶来的宁越给打断了。

    宁越倒也不是太急躁,而是面色如常的拱了拱手行礼,看来城中没有大事,周扁顿时松了口气。

    “大王,还记得那些个墨家子弟么?就是被臣下抓了起来,后来交给子长将军关在王宫前院之中的那十五个。今日看守的护卫找来,说墨家子弟中为首的徐弱求见大王。虽然是臣下将其抓来,但臣下也知墨家乃是大家,便也不敢怠慢,匆匆赶去确定其是要求见大王后,便将为首的五人带了来,就在城门之后。准否相见,还请大王示意。”

    原来是那几个墨家子弟,昨夜偷窥过后本来想着如何处理的,但后来一见到纸的问世,便激动的将墨家子弟甩到脑后了,这会听宁越一提方才又想了起来。

    “本王可是记得他们初来洛阳时,声称若我王室若是无他墨家帮忙守城,必将被韩军攻破,惹得洛阳城内众怒,这才被宁卿所抓,是吧?”

    “大致如此,只是他们不光说了这些嚣张的话,还四处宣扬墨家的兼爱非攻理念,臣下不忿这才将之拿下。”宁越说着低了下头来,抓墨家子弟事小,但若惹得大王不悦事就大了,而显然宁越一直摸不准大王对墨家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无妨,抓了就抓了,他们如此嚣张,这也是教教他们如何做人了。这样吧,就安排他们五个在城头上观看战况,一人给个盾牌,安全他们自己负责,不过我们也要跟着几人,以防他们搞破坏。让他们看半个时辰后,再带到本王这里来,明白了吗?”

    “臣下这就去办。”一拱手后,宁越便退了下去。

    望着宁越走远后,一直旁听着的苏锐不禁疑惑了,“大王,墨家还真有子弟前来,竟叫大王给抓住关了起来?某听闻墨家对于守城,还是有所长的。”

    周扁转头一笑,“的确是被关了起来,谁让他们太嚣张呢?虽然他们或许擅长于守城,但几个自称墨家子弟的人,本王怎会将守城大事交与陌生之人?不要他们,我洛阳人足矣。”

    张了张嘴,苏锐想说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忍了忍,苏锐方才一拱手道,“某以为然,当今守城,无处大王之右。”

    “这话倒是夸张了。”周扁笑笑。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期间韩军又加了两万人,战线一直蔓延到了相邻的平门和上东门,城墙外的女墙有几处也好几次易手,但韩军终究还是被挡在了城外。

    宁越准时又出现在了城楼大殿之中,其身后还跟着五名黑衣男子。

    殿中众人都将目光都投到了那五名黑衣男子身上,毕竟宁越那是大家都熟悉,而那五人却是头一次见了。随着那五人渐渐走近,殿中众人竟都露出了惊异的表情,的确,这五人虽然穿着普通的黑色衣服,几人身上还带血,但最奇异的却都在下面,他们没有穿鞋子,都打着赤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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