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陈白羽都没有吃任何东西,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棵被风吹雨打的小白菜,可怜兮兮的。

    “要不要吃点东西?”

    陈白羽摇摇头,揉揉眼睛,觉得眼睛很疼,好像睁不开。其实,陈白羽不知道,她的眼睛已经肿成了大灯泡,大大的炯炯有神的眼睛现在就剩下一条线,标准的鱼泡眼。

    “吃点吧?”

    “吃不下。”

    陈白羽只要闭上眼睛,就好像看到阿祖在朝她招手,好像听到阿祖在叫她的名字。陈白羽打个呵欠,“什么时候能到?”

    “还有好几个小时呢。”黄华伟已经很久没有开车这么长时间了。

    长途,真的不是一般人能走的。

    特别是连续一个多月的下月天后,很多路都已经被毁了。有些积水很深,开过去的时候要小心翼翼,就怕陷了进去;有些坑坑洼洼的,能把人的骨头给震散了;还有一些更是直接崩掉,也还有一些被附近山头滑落下来的泥土掩埋......

    真的是要‘敢问路在何方’。

    黄华伟感觉手臂都酸了,这是开车最累的一次。

    特让,黄华伟看到前面的路中间立着一个木牌。

    “前面不能走了。”黄华伟有些茫然,他对附近的路真的不熟悉啊。他还是第一次走这条路。

    当然了,大路没有,小路四通八达的,即使走了n次可能也找不到路。更不要说第一次。

    心,太累。

    要怎么走?

    “前面崩塌了。”黄华伟很无奈,他最近一直在东莞。虽然知道下雨,但不知道后果会这么严重。

    看了一个木牌,上面只说了前面的路崩塌,不能通车,大家要绕路,但却没有绕路指示。

    看来,只能问人。

    只是,他们左看看右看看,连个人影都没有看到。外面的雨有些大,一般人都躲在家里不出门,想要找个人问路真不容易。

    陈白羽用手指压压眼睛,也不知道应该要怎么绕。

    人在囧途。

    陈白羽有些无奈,但也只能尽快找到人问路。

    好不容易碰着一个扛着锄头的中年男人,应该是出来给田疏通水道,正披着蓑衣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但很可惜,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走。

    “就一条路。”

    这条路不通了,要怎么走?

    不知道。

    只能继续问。

    “这里没有能绕路的路口,后面,后面。你们掉头回去,大概走一个多小时就会看到一个岔路口,然后往左边走,然后再转右,然后看到一个路口,然后......”

    陈白羽感觉自己头都被绕晕了,真的太难。

    “你们赶紧走吧。”

    “不要在这里逗留太久。你们的车这么好......被抢了,你们也打不过。”对方偷偷的看了陈白羽一眼,然后叹口气,一脸的无奈,“特别是车上还有女孩子。”

    “赶紧走吧。后面有个岔路口,往右边走。”

    陈白羽傻眼,“不是说左边吗?”

    到底是左还是右?

    怎么感觉有些不靠谱?

    “哎呀。左左右右的,有什么关系?你们到了就看到了。”

    好吧。

    好像很有道理。

    陈白羽和黄华伟对视一眼,决定尽快离开,在离开前,黄华伟递给对方一包高级烟,“大叔,感谢了啊。”

    陈白羽也递给对方几个蛋糕,“谢谢。”陈白羽知道,不是所有地方都像大唐农场一样淳朴的。当然,即使淳朴如大唐农场,在帮别人抬车的时候,也是要收费的。

    陈白羽曾经不止一次的看到过关于抢车这方面的新闻,一些货车在路上翻到后,附近的村民会把货车里的东西哄抢得干干净净。有时候连车也被抢掉。

    现在的车还没有定位系统,被抢了,被转手卖了,可能连找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找。

    所以,能做的就是小心。

    小心些总不会有错的。

    作为一个货车司机,进叔就没少遇到这样的事情。

    以前,陈白羽还小的时候,就喜欢到陈杏子家里听进叔讲路上的见闻,还有关于‘路上’的小故事。

    进叔给别人开车,赚钱不少,按理说生活一早就应该上去了。但是,他开了几年车,却一朝就赔了个精光,还被迫欠下大笔债。

    进叔在送货的时候被人拦路抢劫,把车上的货物全部抢光。如果不是还有两份顾忌,可能连他的货车都要被抢了。

    货物被抢,只能陪。

    所以,进叔也只能自认倒霉。

    能怎么办?

    为了生活,也不能一朝被咬十年怕井绳,还是要继续开车,继续给别人送货。

    “我为什么感觉到背脊发凉?”黄华伟一边掉转车头,一边说,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没有导航就是不方便,陈白羽默默的感叹一句。

    很多路因为下雨天难走,也有很多路被毁,陈白羽和黄华伟绕了不少路。当然,也曾经走错了好几次路。

    不过,陈白羽很庆幸,她找了个私人司机,否则,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因为连续下雨,因为道路不通,所以最近都没有长途客车。

    陈白羽回到宝鸡镇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早上9点,陈白羽和黄华伟回到宝鸡镇。

    从宝鸡镇到大唐农场需要两个多小时,但因为这条路已经被宝鸡镇的一个水库的水冲塌,只能走小山路。

    陈白羽让大唐农场的人把所有的鱼塘和水库在洪魔来临前就全部放干,但附近水库的冲击力也不小。

    听说,不仅是宝鸡镇到大唐农场的路毁了,就是宝阳镇到大唐农场的路也被毁了。现在的大唐农场是真的与世隔绝了。

    陈白羽让黄华伟回东莞去,她一个人走山路就可以了。

    “我送你吧。”黄华伟不放心。

    陈白羽看了一眼黄华伟的车,还有他脚上的皮鞋,“你回去吧。开车小心些。这里是我的地盘,我熟悉。”

    “要不要打个电话,让你家的人来接你?”

    黄华伟知道,自己送陈白羽不明智,因为他不仅帮不上忙,还有可能会拖后腿。一直养尊处优的他,走山路就是个拖累。

    从小到大,他除了爬爬公园的山,就没有走过山路。这样的他,只有让陈白羽照顾的份。

    他还是不要添乱了。

    “不用。这条路,我常走。”

    因为陈白羽坚持,黄华伟只能看着陈白羽背着她的小书包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背影坚强得让他双眼发酸。

    直到陈白羽的背影看不见,黄华伟才上车离开。

    陈白羽脱下鞋,在旁边的水里洗了洗,用荷叶包裹住,然后塞进背包里去。

    光着脚,冒雨前行。

    乱滚带爬的,陈白羽觉得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有些地方太滑,需要爬着走。陈白羽像个小猫一样,小心翼翼的扯着草,尽量不让自己摔倒。

    虽然有一段很难走的路,满是泥泞,泥巴能没过小腿,走起来特别的费劲。有时候一不小心,就扑倒,来个狗吃屎的。

    相对来说,山路更好走一些。因为满是草,所以一点也不泥泞,不用担心会摔倒,也不用担心会来个狗扑屎。

    走过一段泥泞的路,陈白羽身上的衣服已经全是泥浆。特别是裤腿,已经好几斤重了。

    轻轻的呼出一口气,陈白羽在走上橡胶带前,在一个水坑里洗了洗满是泥巴的裤腿。

    这些坑是用来蓄水灌溉橡胶的,一般比较大。现在里面满满的一坑水,坑里的草长得很好,轻轻撩拨一下睡眠,青青绿绿的草就在水里晃动,好像一个个正在跳舞的小精灵。

    陈白羽洗了裤腿,洗了手,然后继续走。

    路上遇到好几窝清澈见草的水。陈白羽顾不上欣赏,只想快些到家。

    陈白羽背着书包,脚步飞快的往家走。

    路过一块田的时候,看到田里的秧苗已经全部被水泡过,还有小鱼在水里游。应该是从附近鱼塘里出来的。

    陈白羽走在田埂上,水没过她的小腿,有一条红色的鲤鱼从她的脚边穿过。很漂亮的鲤鱼,要是平时,陈白羽肯定不会放过。但现在,陈白羽没有时间理会,只想尽快回家。

    突然,陈白羽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山坡塌了一片,树木倾斜。

    叹口气,又要绕路了。

    看到大唐农场村口的大芒果树时,陈白羽激动的要哭了。

    终于回到了。

    陈白羽跑过去抱住芒果树,“我回来了。”然后飞快的跑回家去。

    “阿祖。”陈白羽回到家的时候,像个刚从泥潭里滚了一圈出来的脏小子,身上,头发上,脸上,就连眼睫毛上都是泥巴。

    “小五?”阿爸有些惊讶,没想到陈小五这么快就到了。他以为陈小五怎么也要过两天才回到。

    阿爸和阿妈只是比陈白羽早几个小时从东莞出发,开摩托车回来,因为路不好,也是刚回到不久。

    “去洗澡吧。洗澡,然后去见阿祖。”阿爸摸摸陈白羽的头,也是刚从阿祖的房间出来。

    陈白羽看了一眼阿爸红彤彤的眼眶,眼泪瞬间落下。

    “别哭。别难过。阿祖最疼你了。”阿爸拍拍陈白羽的脑袋,“去洗澡吧。”虽然阿祖看似对所有的孩子都好,但阿爸知道,阿祖最疼的是陈白羽。

    因为陈白羽像阿祖已经去世的好姐妹,地主家的小姐。

    陈白羽站在大厅,感觉背上的书包千斤重,好像能把她的背脊压垮。

    “小五,去洗澡,换衣服。”

    阿妈和小婶婶也从阿祖的房间出来,陈白羽觉得双腿发软,走不动,喉咙发紧,“阿妈。”

    “别难过。阿祖不喜欢大家哭。”阿妈拍拍陈白羽的小肩膀,“赶紧洗澡去。”

    因为阿祖病了,家里来了不少人,都是来问候阿祖的。还有一些人是来让阿公准备棺材和寿衣的。

    很多东西,要准备起来了。

    陈白羽觉得脑海一片空白,耳边嗡嗡响,不断的回放着‘棺材。寿衣。’几个字,让她觉得头好晕,好像痛。

    好冷。

    好难过。

    陈白羽用力的咬咬唇。

    “别难过。”阿妈替陈白羽擦去脸上的泪,“洗澡去吧。”

    阿妈也难过,但她知道人来了,总有离开的一天。

    阿妈最担心的是陈小五。

    陈小五从小就和阿祖最好。

    洗澡出来,陈白羽看到村长爷爷正在和阿公商量用什么木料的棺材。这是村里的习惯,一般老人在生病的时候,她的家人就会准备起来,以防来不及,到时候会手忙脚乱。

    如果病好了后,这些东西也是不会被毁掉的,会被堆放在一个房间里保存起来,等到需要用的那一天。

    陈白羽觉得血液凝固,浑身发冷,头脑昏昏沉沉的走到阿祖的房间。

    阿祖睡了过去。

    可能因为生病的缘故,阿祖瘦了很多,脸颊有些凹陷。陈白羽拉起阿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阿祖。”

    “小五?”阿祖悠悠的转醒过来,“我的小五回来了。”

    “阿祖给你留了芝麻糖。小胖子还想要全吃了呢。”阿祖笑了笑,拉着陈白羽的手,“怎么了?在外面被欺负了?”

    陈白羽摇摇头,“没有。我就是想阿祖了。很想很想。”

    “阿祖,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以后就嫁给他,你要帮我带孩子......”陈白羽叨叨的和阿祖说起李天朗。

    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砸早阿祖的手上,落在被子上。

    “傻。越来越傻了。阿祖老了,带不动孩子。”

    “我不管。我就要阿祖帮我带孩子。哼。你答应过我的。”

    “好。帮我们小五带孩子。”阿祖笑了起来,指旁边的木箱,“我给你留了芝麻糖和花生糖。”

    “嘻嘻。我最喜欢芝麻糖了。我在京都的时候都吃不到。京都的芝麻糊也不好吃,我最喜欢阿婆煮的杏仁芝麻糊......”

    陈白羽拿起一块芝麻糖,轻轻咬一口,“好香。”陈白羽吸吸鼻子,然后傻笑起来,“阿祖,要不要尝尝?”

    “哼。我才不给阿祖尝呢。我要自己吃。我要全部吃完。”

    满脸泪水,控制不住的落下。

    泪水和着芝麻糖吞。

    “外面还在下雨吗?”阿祖看向木窗的方向,目光有些悠远,“好像下了很久了。”

    “快要天晴了。等出太阳了,我们就出去走走。”

    “太初太阳吧。感觉被子都潮了。”阿祖摸了摸被子,然后摸摸陈白羽的头发,“我们小五的头发越长越好了。”

    “都是阿祖的芝麻糖的功劳。”

    ------题外话------

    呜呜。

    阿祖要离开小羽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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