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里死一般的沉寂,那颗心‘呯呯’地跳着,声音如同石头一般砸向关星宇的心田。他不禁害怕梅珂会像被困于‘九曲连环阵’中的李天行一样,在规定的时间内若不得脱身便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想到这里,他不住地冲阁楼上的老妇人苦苦哀求,希望她能撇开仇恨放梅珂出来。老妇人却如同不存在了一般,始终没有回应。而且听不到楼上有半点声响。

    天色暗了下来,关星宇垂头丧气地被挂在那里,就如同被剥光了毛的鸡鸭一般,等待着老妇人处置。

    一阵笑声蓦地打破了屋子里沉寂。关星宇抬头看去,在看到黑白二人后心中一阵欢喜。

    “怎么一会儿不见,你就落得个如此下场?”白无常仍止不住地笑着。

    “看来我们不是一般的有缘,早知如此那日在‘梦幽谷’就该把你带了去……”黑无常开起玩笑。

    关星宇苦着个脸,“你二人就别只顾着看笑话了,还不快放我下来!”

    白无常冲关星宇弹指一挥。‘呯’地一声响,关星宇跟块砖头似地掉在了地上。他忍痛从地上爬起,轻轻地舒展了下筋骨,之后走到那跳动的‘球体’前不知所措。

    “你二人能否帮我将其打开?”

    黑无常甩出一把刀,“你自己便可以!”

    “咔,一刀下去在血涌喷张之后,它便会成两半!”白无常边说边用手比划着。

    关星宇看了一眼被月光映射的闪闪发亮的刀子,又看了看那颗‘卟卟’跳动的心,他不住地将手放在了胸口,在意识到那是一条性命之后,连连摇头,“不,我不想伤害它,只想救出我的朋友!”

    黑白二人对视一眼,白无常包嘴耸了耸肩膀,“那我们就帮不了你了!”

    关星宇二话不说朝楼上跑去。

    老妇人静卧在床榻上,面容安详地如同死了一般。关星宇颤抖着手指伸向她的鼻间,在感觉到一丝气息后方才松了口气。他轻唤了几句‘婆婆’,老妇人始终没有回应。这让他心下困惑。

    黑白二人缓缓上楼。“无心之人自是没有意识的!”黑无常为他解答了疑惑。

    “你们可曾带她离去?”

    二人摇了摇头。

    “那她如何才能醒来?”

    “待楼下的那颗心将吞食的东西消化完了,它会回到她的体内,那时她便自会醒来!”

    关星宇的额头冒起了冷汗,“到那时就算她醒来也已失去了意义!求你们帮我救救梅珂。”

    “若用她一人之命能换千万人的性命,你可还要救她?”黑无常冷冷地问。

    “此话何意?”

    白无常微微一笑,“‘仇煞婆’醒来之后她定会上绝壁崖闹事,若是能一举端了‘极乐窝’岂不是替天下除了一害!”

    “可梅珂是无辜的,还有梅香,她们不应该受到牵连!况且李侠士还被困于‘九曲连环阵’。我没有权力替他们做出选择!况且剿除‘极乐窝’的方法也不只这一种……”

    “那你便自己看着办吧!我二人尚有事缠身就此别过!”黑无常说罢,同白无常穿墙而去。

    关星宇到得楼下,握刀战战兢兢地来到‘球体’前,他的手不住地抖动着,如同面对的是从自己的胸膛掏出来的心一样。

    他咽了口唾沫,在恍了半天神之后,刀最终掉在了地上,他还是没能说服自己狠下心来去做一件违背良心的事。

    这时候,屋门被推开。一青衣男子摇着一把折扇出现在关星宇面前。

    “看来公子遇上了一件棘手的事!”

    “你是何人?”男子看上去比关星宇要大上几岁,他不住地在想会不会是老妇人的某个儿子。

    “柳下居士,‘仇煞婆’的干儿子!”男子说着冷眼看向关星宇。

    关星宇在庆幸自己没有做出什么傻事之余不禁害怕他会加害自己,“你……想怎样?”

    “帮你!”

    关星宇实难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中一丝阳光穿透,“怎么帮?”

    “你且随我来……”柳下居士说罢转身出了屋子。

    关星宇紧随其后。

    二人刚踏出屋门,身后的景像便起了变化,高耸的阁楼被一亭亭玉立的柳树所取代。

    关星宇所复揉了揉眼前,“这……”

    柳下居士笑而不语。

    “莫非你同那婆婆一样,都不是俗世之人?”关星宇心下惶恐。

    柳下居士将扇子折起,笑意淡淡,“‘仇恨煞婆’为人也!在荒野奔波寻子数十年间,曾在‘翠华山’‘洞天福地’遇一世外高人,经其点拨习得道术,才有了这般本领。”

    关星宇冷笑,没想到出家之人也难以摆脱世俗之扰,“那你呢?”

    柳下居士甩开扇子,“我便是你眼前的这棵柳树,因受其庇佑得其道法真传,故拜她为干娘。”

    “原来如此,”闻其所言关星宇便不再痴心妄想他会帮自己了。“想必你不会就此放了我吧。”

    “若你方才砍下了那一刀,你也会成为刀下鬼!”柳下居士咧嘴一笑,“我欣赏你的心地纯良,所以才会想要帮你!”

    “那便请居士直言要在下为你做些什么?”

    柳下居士开怀一笑,“阁下不仅心地纯良更是聪慧过人。那在下就开门见山,西南距此五里开外有个‘望颜洞’,洞内有位号称‘经纶才子’的人,你且去替我管他要本书来……”

    “什么书?”

    “《观经》”

    关星宇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若我去取只怕是会有去无回!”

    柳下居士心下明白他的心思,“‘经纶才子’墨白客乃是我的故友,你且说是我让你去的,他自会给些薄面于你。”

    听了此话关星宇倒有了几分心安,“那我便答应于你,只是你要如何确保我朋友的安危?”

    柳下居士合扇指向柳树的顶端,“只要取了那杏黄旗,干娘的法自然就破了……”

    关星宇抬头看去,果然看到一面旗子。只见柳下居士伸出手掌,抖动着手指,那旗子便朝他的掌心飞来。

    柳下居士将旗子收起,“这下你可放心了吧?”

    关星宇吐出一口气,“那我便现在就去!”

    柳下居下笑着点头。之后没入柳树之中。

    阁楼内,那颗跳动的‘球体’在撇下梅珂之后恢复了起初的大小,迳自朝楼上飞去。

    瘫在地上的梅珂撑起身子,面色苍白的她仍止不住地流着眼泪,“多谢公子相救!”

    “你现在可还觉得她是在庸人自扰?”

    梅珂无力地晃动着脑袋,“百感交集心中绕,苦痛离别难言表。旁人不知其中味,信口胡言因年少!”

    柳下居士欣然一笑,“看来这对你而言不是件坏事!你日后应懂得同情、体谅别人。”

    梅珂颔首。

    柳下居士摊开手掌,一个小巧的‘金屋’悬浮在其掌心之上。他将‘金屋’抛向梅珂。在将她收入其中之后,‘金屋’又回到了柳下居士的掌心。“我且先‘金屋藏娇’,日后再为你安排个更好的去处!”话毕,他将‘金屋’收起。

    ‘咣当’的脚步声吸引了柳下居士的注意,他抬眼看去,看到了下楼的‘仇煞婆’。

    “是你破了我的法?”仇煞婆面露怒色。

    柳下居士抱拳颔首,“请干娘赎罪,孩儿只是觉得您即已得道,就应抛开世俗杂念专心修行才对,莫要为了那些无法改变的事实而毁了修行!”

    仇煞婆暗自咬牙,“尊师曾告诫我,若不了却尘缘,必将永无飞升之日。而尘缘即是劫难也是不可多得的修行之机,若能好好利用,便能炼化自己以成正果!”

    仇煞婆的话让柳下居士混沌的意识明朗了许多,“这么说,他们便很可能是助我等成仙之贵人?”

    仇煞婆面色凝重,“时下有不少室外之人借助尘缘来修行历练,而成就自我的人却了了无几,故这是一招险棋,其结果是祸福不定的!”

    柳下居士不禁叹息,“修道终究是逆天而为,要在毁灭自我之后重塑金身何其容易?远不及涅盘飞升那般逍遥自在啊!”

    “你的意思是弃道向佛?”

    柳下居士点头,“自打‘接引’‘准提’创立西方极乐之后,一众修士便纷然而去,西方释迦牟尼顺应天理且至高无尚,曾在天庭屡次受邀讲法,深受‘玉皇赦罪天尊’的赏识。若能投得他门下便能在极乐世界无忧永生,永无‘天劫’!”

    对于释迦牟尼仇煞婆倒未曾耳闻,她只知道眼下被佛门所推崇的乃是‘弥勒菩萨摩诃萨’,柳下居士所言让她觉得定然是要比‘弥勒菩萨摩诃萨’还要厉害的人物,“你可有法门?”

    柳下居士点头,“相传‘接引道人’在创教之初曾来东土为有缘之人开启极乐之门,随身带的《净土三经》遗落尘世。引得一众苦修却不得正果之士一番争夺,眼下仍在持续……”

    “你可知晓它的下落?”

    柳下居士笑了笑,“孩儿听闻那墨白客最近如获至宝在家中闭门不出,这不禁让我在想经书会不会已经到了他的手里……”

    仇煞婆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若是在他那里,便也好办了。”

    柳下居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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