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星宇照着柳下居士所说朝着西南方向出了柳林。走了约有半个时辰,一群豺狼嚎叫着盯住了他。他拔腿快速咆了一阵,却依旧没能将它们甩掉,反倒陷入了豺狼的包围圈。

    黑暗中,萤火虫般的亮点让关星宇丝毫感受不到它的美妙。看着它们不断地向自己靠近,他在慌乱之中从地上捡起一根手腕粗的棒子,吼叫着四下里挥舞了一通,想以此来对狼群加以震慑。

    萤火虫在原地停留了片刻之后,仍继续向他靠近。关星宇黔驴技穷之际猛地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杂物朝它们丢去。就在他捡起一个滚圆的东西欲丢出去的时候,一个声音在他耳畔响起,“过份了啊!”

    他倏地回头,欣喜地看到了一身着黑袍的男子。

    男子瞪了他一眼,将他手里的东西一把夺了过去。之后,他将周遭的狼群扫了一眼,“你们这帮不入流的东西,还不赶快给我散了!”语气不温不火,但却很管用。萤火虫很快便消失不见。

    关星宇用一种极为崇拜的眼神看着他,“壮士好能耐!”

    男子面无表情,“这算什么!”他将手伸向前方,往回勾了勾手指,七零八落的东西从各个方向飞来,最终聚合在一起形成两副人的骨架,虽说不是很完整,但还是能够明显看得出。

    关星宇心中感觉一阵冷嗖嗖的,寻思着这些很有可能是自己方才无意之中丢出去的东西。在看到那男子将手里的东西放在骨架之上后,他更是确信无疑了。他不曾想过手里被他夺去的东西竟是一个骷髅。

    “我不是……故意的……”关星宇不住地打起哆嗦。

    “得了,我不会跟你计较的!”男子兴致勃勃地摆弄着两副骨架,欲为他们摆个和谐点的姿势。

    关星宇松了口气,不住地问,“它们是谁?”

    男子未加理会,仍沉浸其中自顾自地忙着。

    关星宇看着他即将完工的作品,知道了他们的关系。一具娇小些的尸骨紧贴着别一具,头枕着他的胸膛,一手揽着他的腹部。

    “得了,大功告成!”男子拍了拍手掌站起身子,极为惬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恩爱吧!”他笑着看向关星宇。

    关星宇干笑着点头,“他们是你的亲人吧?”

    男子撇了撇嘴,“是我跟我的爱妻!”

    关星宇被吓傻了,他不住地往后退了几步,“你……你是鬼?”

    男子不高兴了,“换个称谓好不好!鬼也是由人而来的,是有名有姓有尊严的,我最讨厌别人用一个‘鬼’字概括了我的所有!”

    关星宇使劲咽了口唾沫,“那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男子笑了笑,“在下李诺寒!”

    关星宇愣了,心头的恐惧感瞬间烟消云散,“你便是李诺寒?”他欣喜地冲李诺寒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李诺寒干站着任由他观膜,“看够了没?”

    关星宇机械式地点头。

    “看够了就跟我走吧!”说罢,他将手按在关星宇的头顶,两人眨眼间便不见了。

    李诺寒带关星宇来到一条绵延幽长的地道内。来往的人群奔流不息,这关星宇称奇的是他们一个个竟然长了四只手。这让他意识到这并非常人所呆的地方。

    走了一小段路程,两人来到一间泥室。室内一女子正舞弄着针线,绣卷上的‘锦绣山河’已有雏形。这是她准备献给王后的礼物。

    李诺寒静静地欣赏着她一针一线专注的样子。

    “他便是……”

    未等关星宇把话说完,李诺寒将手指放置嘴边。他便立马把嘴给闭上了。

    女子抬头看去,在发现回来的李诺寒后,笑着摇头,“你老是这般吓我!”说罢,她搁下手里的绣花针,起身走上前去,“这位是?”

    “关星宇”关星宇憨笑着。

    女子颔首施礼,“小妇人名唤月娥。”

    李诺寒仰面一笑,“在此处就不必要有那么多礼节了吧!”

    关星宇点头,“哥哥说的是。”

    三人围一桌而坐。李诺寒将一四手怪叫于室内,在一番吩咐之后,四手怪献上了酒肉。

    关星宇同李诺寒把酒颜欢、谈古论今,心头不由地生出一种相见恨晚之感。

    当听闻关星宇要去京师赶考,李诺寒眼睛红润,不由地抹起眼泪。

    关星宇的脸色沉了下来,“哥哥这是怎么了?”

    李诺寒一阵叹息,“我原本也有意奔赴仕途,可怎想事事无常,竟遭遇了一场致命的劫难!”

    关星宇低头,“我同你一般,在绝壁崖上经历了一番!”

    李诺寒同月娥对视一眼,之后,两人将视线转向关星宇。

    “贤弟是如何安然无事地从崖上逃下来的?”李诺寒实难相信他说的话。

    “说来话长,还要多亏一侠士相救。”

    李诺寒沉默了片刻,若有所思。他举杯痛饮,一脸的苦意。

    关星宇猜得出他在想什么,月娥心下更是明白。

    “我与王后今日有约,就不奉陪了,你二人且慢慢聊,”月娥起身离席。

    关星宇这下便没了顾虑,“你是在因梅香而烦恼吗?”

    李诺寒用那又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地瞪着关星宇,“莫要跟我提那个贱人!”

    关星宇不住地摇头,“你们之间的事她跟我讲过,想不想听听她对事件的阐述?”

    李诺寒冷笑,“在她嘴里我一定即可恶又可恨吧!”

    “是即可怜又可悲!可怜的是哥哥同嫂嫂被逼上山,硬生生地被拆散。可悲的是你自作聪明利用他人的爱意换取自由,眼下仍执迷不悔,含恨至今。”关星宇将酒满上,自酌一杯。

    李诺寒拍案而起,“难道我是咎由自取吗?”

    关星宇泰然自若,“事到如今我只希望你能够抛开过去,忘掉仇恨。眼下至少在你身边还有人陪,而孤峰之上的那个人,仍对你痴痴不忘,被那段过往纠缠不休,她有什么错?却要为之承受所有的痛苦?”

    “当年若不是她……”李诺寒的火气更旺了,并不觉得她有任何可值得同情之处。

    关星宇蓦地站起身子,“若她没有轻信石天向他借了‘飞天索’,你同嫂嫂难道就能成双成对了吗?”

    “难道是石天出卖了我们而不是她……”李诺寒失神地坐在了凳子上。

    “她没有恨过你,恨的却只是自己!”

    李诺寒的眼角淌下一滴泪水,整颗心逐渐被一种罪恶感所淹没。

    关星宇转过头去,不忍心看他,“我不想让哥哥难过,只是想让哥哥活得更明白些!”

    李诺寒低头,“谢谢你!”

    门外,月娥已泣不成音。去恨比去爱更容易将一个人铭记于心,这种铭记不会随时光的流逝而有所削减,所以她一直都觉得梅香是狡诈的。而唯一能让他将其忘掉的方法就是释怀。所以即使她心有不忍,但还是要狠下心来让他面对事实。

    翌日,关星宇被李诺寒惊慌失措地从睡梦中叫醒。关星宇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发生什么事了?”

    李诺寒二话不说带他闪身离开了巢穴。二人蓦地又回到了尸骨旁。

    李诺寒松了口气,看向关星宇,“昨夜我带你去的是蚁穴!”

    关星宇难以置信,“那些个四只手的全都是蝼蚁了!”

    李诺寒点头,“不是我不想多留你,而是怕消息走漏被王后知道,那便糟了!”

    “莫非王后不喜欢生人入内?”

    李诺寒笑了笑,“并非如此,而是因为她急需召一个像你这样的人做大王!”

    关星宇不住地打了个冷战,“她没打你主意吧?”

    “起初是咬定了我,几番威胁恐吓始终拿我没折,便就此做罢,只是要我帮她特色一个……”李诺寒不住地笑着。人死了,胆子也就大了,也就不知道什么是怕了。

    关星宇从鼻间喷出一股气,“那哥哥同嫂嫂日后便要同它们呆在一起喽?”

    李诺寒点头,“有它们的庇护倒也安全些,不用惧怕会被鬼差拘捕。”

    “你和嫂嫂的尸骨……”关星宇想要将其掩埋,只是不知道李诺寒是否有心仪的地方。

    “莫动!只一浊物,来于自然理就归其自然。有墓有碑,生死薄上便会留名姓,我同你嫂嫂便难以摆脱鬼差的追捕。反之,便只是孤魂野鬼,鬼差一般情况下是不予理睬的,我同你嫂嫂便可做一对长久鸳鸯!”

    “即是如此,那贤弟就听从哥哥的!”关星宇心中虽不忍看他二人的尸骨被风吹雨蚀,但正如李诺寒所言那般,眼下它只是一空壳,已与他无关。何必再受其累呢!故他也就打消了将其掩埋的念头。就此与李诺寒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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