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盘正得意狂笑间,冷不防被这水息暗袭,却是大大吃了一惊,焚烈洲上,能让夸盘忌讳的也只有拘祢老祖,而他此刻正处于一年一度的冥睡期。

    原本他纠集水火之流奔袭碧奴,就期望趁着老祖冥睡之际,一击得手取得碧奴火玉,若能顺利吸了这火地极阴之宝,便能顷刻化身为人,那就可以脱出这焚烈之洲,逃之夭夭,强如老祖者又能奈我何。

    只是后来失去了水火之流的音信,让他着实吓了一顿,还道是老祖已然醒来,收了他的水火之流,正暗自惶惑不已,后探知这天字第一号笨猪竟领命前来拘取碧奴,不由得大大吁了口气。

    尔后他又有些惴惴不安,按老祖平日的习性,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把这重要的任务交于这头笨猪的,难道他早就对自己心怀不满?

    就在他患得患失间,他敏锐地察觉到蓟子训身上的火玉气息,只要不是老祖亲临,哪管恶浪滔天,但凭他们几个自己还没放在眼里。

    只是出师未捷,突然被蓟子训这毫无征兆的水息袭击,仍教他好一番手忙脚乱。

    蓟子训打出的是飞觞里的水息,他知道眼前这只四不象狗头比碧奴化身的火鸾要厉害许多,这飞觞里的水息自然对他是没有多大作用的。

    夸盘果然一见那水息,闪也不闪,身子一抖,便只见全身散发出一股绿焰,水息还没近身便化为轻烟消散于无形。

    忍不住嘎嘎笑道:“便这等手段也来敢来和爷爷我来对撼,比这天字第一号笨猪还……”

    话还没说完,便鬼哭狼嚎般哇哇大叫,屁股一耸,整个身躯重重地向顶上窜去,还没掉下来,竟发出汪汪犬吠声,一双狗眼竟痛得长泪直流。

    却原来是飞觞里隐藏着的蓝星雨火蹑在水息后盯上了夸盘的屁股。

    经过水火之流的洗礼,这蓝星雨早比原来蕴蓄的要纯粹许多,也厉害许多,几近蓝星雨火的本源。

    这蓝星雨火本就是焚烈洲最厉害的火种,再加上风息在后面推波助澜,蓝星雨火便显得格外的厉害,一盯上夸盘,便不死不休,狠命噬烧。

    夸盘被蓝星雨追着,气势已是弱了三分,再加上它不依不饶的追咬,一路上哪还发出别的声音,只是发着狗头最本能的吠声了。

    夸盘整个躯体比火膏要大上二倍有余,这么庞大的身躯在这火地里不住地腾挪跳跃,直看得蓟子训等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想当初蓟子训也被这蓝星雨追咬过,只是那时蓝星雨经过几百年的消磨,已经势弱如抽丝,此时更是气势汹汹、锐不可挡。

    蓟子训没想到这般轻易凭着一股蓝星雨便将这狗头追得死去活来,心中刚刚涌起的滔天仇恨竟也弱了不少。

    看着眼前咆哮着上蹿下跳的夸盘,蓟子训竟心生灰意,茫然四顾,也不知道何去何从。

    火膏却看得手舞足蹈,大声地欢骂:“你这没娘养、没爹教的无根狗,癞皮狗,平时好威风啊,今天也会象跳蚤一样只会跳啊,再蹦几下让你猪爷爷乐乐……”却是骂声不绝,有些话更是直接抄袭蓟子训刚才的骂话。

    恶磊人却面无表情,仍埋头一声不哼,但从他们不住紧张地开阖的眼眶仍可看出,他们实际上比谁都还在意这场来得毫无征兆的争斗的结果。

    蓟子训已珊珊向远处行去,胜也罢,败也罢,佳人已逝,即便天地合,也关等不住这满腔恨意。

    火膏平常老祖前老被这野狗欺压,今日见他少有的这般出乖露丑,直觉得真是扬眉吐气,痛快淋漓,自然对蓟子训更亲近了几分。

    一抬眼见蓟子训竟无端地抽身离去,连忙紧跟几步,谄笑着道:“这位小哥,战斗还没结束呢,你怎么便能离开呢,对了,还没请教小哥怎么称呼啊。”

    蓟子训理也不理,顾自不紧不慢地走着,眼神有些迷离,手里却是紧紧地捏着火珮,从碧奴消失开始他就没松过这火珮,仿佛攥着的是碧奴那支纤手。

    恶磊头人见蓟子训他们离开,也连忙往地底里钻去,不一刻便零零落落地出现在蓟子训身边紧随慢行。

    火膏见蓟子训理也不理自己,只觉面上有些落不下,见恶磊人纷纷围了上来,指手划脚又是一阵好骂。

    蓟子训却回头招了下手,那缕蓝星雨便脱缰般向飞觞飞来,瞬间隐匿不发。

    夸盘正自暗地里哭爹叫娘,忽见蓟子训收回了蓝星雨,只是呆呆地看着蓟子训一行人慢慢消失在视野中,哪还敢再哼半声。

    蓟子训起先还是一步一个脚印地往深处走去,慢慢地便快了起来,滟林中的飞腾的感觉又悄然涌上心头,也许只有御风而行的奔腾,只有奔腾中的快意才能稍减心头的恨意。

    在火地深处,一人领衔,一头乳白色的轻飘飘的肥猪紧随其后,若干个丑陋的恶磊人如蚯蚓般不住地在地里拱行着,一行人奇特地蜿蜒着往火深不知处行去。

    蓟子训鼓动起心府内碧奴的火丹,风息摧动着火息不住地向四面八方涌开。脚尖点着火地都能感觉到从地底涌上的火息。

    他就这样一脚一大步地往前飞纵,每次脚力将歇时,总有地底的火息又给予他健步如飞的力量和生机。

    没有生命呼应,他就将延伸出去的碧奴火息当作生命奔腾的伴侣,渐渐地,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是在生意全无的火地上漫行,却象是在生气盎然的丛林中飞奔一样充满活力。

    蓟子训曾试探着向火膏发出气息,却并没有预料中的回应,就象漫进空气一样。

    火膏到底是什么样的生命体?没有本体,却栩栩如生似是以火为魂,以光为体。

    自然造化,真是人力之不及,人智所不能想象的。也许生命真正的力量便在于此,在于这种让人神往的不可知。

    正如自己将要到达的地方,也是同样不可知,然而正是这种不可知却给予自己前进的动力。

    广袤的焚烈洲似乎走不到边际,只是越来越是密集的此起彼伏涌燃的地火却彰示着蓟子训离得已远。

    炽热的火气让蓟子训越来越是兴奋,如泉涌般向自己袭来的火息并不需自己特意去引导,便水到渠成般和心内火丹汇合成流。

    蓟子训用心神摩挲着火丹,心底生出无穷的柔意,直感觉碧奴好似还在身边,还未曾离开自己一人远游。

    无父无母的无根磊人啊,自己为自己打造一切,连灵魂都是自己赋予的,当你静静地安躺在我的心田里,不知你的灵魂还安祥否?!

    蓟子训只是兴之所至,根本是无目的地漫行,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出很远,不仅是地里,便连顶上墙间都挂满了忽明忽暗的火炬。

    火膏却忽然停住了脚步,死活不肯再前行,便连恶磊也止住了前行,依然是排成横列,自大到小数十颗扁平骷髅排列着一动不动,仿佛在接受着什么大人物检阅似的。

    蓟子训也感觉周围火息陡然变得热烈起来,歇了脚步,环顾四周,却见不远处竟是一口水塘,待他望远,却白晃晃地一片水洼地。

    蓟子训扭头问火膏:“这是甚么地方,怎会有水滩?”

    火膏低头猪头,一言不发,只是使劲用獠牙拱地,坚如金石的火地竟让他的獠牙刨得火星四溅,青烟冒起。

    倒是恶磊头人在旁轻声道:“这里应该便是火洲。”

    旁边依次排列的恶磊人齐齐应声:“正是。”

    “焚烈洲的火洲?”蓟子训看着这地方一边火光大作,一边却是白水如镜,倒真象是一方火洲。

    火膏却停住了拱地,已是气喘如牛,白烟从猪鼻里直往外冒,道:“是火洲没错,奇怪的是那野狗夸盘明明吊在后面跟着,却忽地不见了音息,真是奇怪。”

    原来火膏掘地三尺竟是探寻夸盘的踪迹,蓟子训心想对这些无本之物,自己还真找不出他们的踪迹。

    蓟子训往那水塘边站定,待要伸脚下去,火膏却道:“这便是水火,这里便是拘祢火洲,也是夸盘野狗凝火幻形的源地。”

    蓟子训伸了一半的光脚丫慌忙缩了回去,但脚尖还是碰到了水火,有魂甲护着并不觉灼热,只是这水火却如青神岩外的沼泥一样,竟迅快地沿着脚背往腿上窜来。

    蓟子训连忙甩打着脚丫,火膏却在旁哇哇大叫:“那个某某小哥,你真是神勇,连这本源的水火你都敢耍啊。”

    蓟子训不住地在地上蹿着,边叫:“死肥猪,什么某某小哥,你家大人叫蓟子训。”

    火膏绕着蓟子训转动,边转边大声嚷嚷:“不得了,蓟小哥,咦,这水火怎么不蹿了呢,奇怪!”

    蓟子训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火玉大肆吞食过水火之流,所蕴藏的火性本就隐含水火之息,本源水火对它更具亲和力。

    本源水火一逢生灵,便不死不休地缠绕至死,火膏巴不得蓟子训会向自己求救,也好挽回一些面子,站在一旁已是跃跃欲试,只是这本源水火并不遂己愿,爬到膝盖就好象阻梗了,直接渗了进去便不见了。

    蓟子训哈哈大笑,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畅快,当真比饮那酒母所化之琼浆还痛快,受这本源水火之吸引,额顶火玉所化之火焰呼之欲出,心内火丹也引起共鸣。

    蓟子训径直往那水火之塘冲了下去,火膏张着一张猪嘴咻咻直咋舌,眼珠子都快凸掉出来,疯狂的人类!无知的人类!待会看你怎么哭求。

    蓟子训一跳入水火中,便欢啸一声,竟将整个头脸全凫进水里。

    只听“卟”的一声火膏的眼珠子竟真的吓得蹦在地上,火膏连忙垂着猪头用嘴拱回眼眶里。恶磊更是看得眼眶是眨也不眨,眶里的鬼火却象打横吹过一阵阴风似的摇摆不定。

    蓟子训被这本源水火围容着,却仿佛跟投入清流泠泉般的舒心惬意,千百束水火真如流水样向自己拥来,额顶的火玉更是红光闪烁,释放出大量的火息,却是被水火之流磨砺过的碧奴炎火。

    碧奴火溶合着本源水火在水火之塘里旋转着,慢慢以蓟子训为中心形成一个漩涡,然后在这漩涡边上又很快形成另一个小的漩涡,一个漩涡激扬一个漩涡,不一刻,蓟子训身边布满了暗红色的大小不来的喇叭状的漩涡,远远看去,却仿佛千万朵鲜花齐齐绽放。

    火膏却是瞪着一双凸睛,一张尚冒着热气的长舌使劲地往拱鼻上舔去,生怕这眼珠一个不小心又翻滚在地。

    蓟子训探起了头,展开双臂,长长地吁了口气,洼塘中的水火漩涡竟象是一池荷花,禁受不住一夜急风暴雨,落英纷纷地向蓟子训额头的火焰印记飘去。

    蓟子训鲸饮般又是长吸一口气,入喉的不再是灼热难耐的怆人火气,却如沁人心脾的奇葩芬芳气息,心内火丹已是奔腾着从额顶火印通道汲取本源水火的火息。

    受水火烤炙,七星魂甲也合同灵戒色呈暗紫色,蓟子训心念暗动,弹指一挥现出青冥灵戒,立时一股暗光笼罩全身,正是曾追咬过碧奴的那阵暗光。

    这青冥灵戒配合着魂甲似乎能产生一种令光明恐惧,令黑暗生辉的暗光,这道暗光在水火中显得格外阴暗。

    本源水火虽受火玉里的熟悉火性吸引,但仍有些欲迎还推,存有一份犹豫,暗光一现,仿佛是釜底架薪,火上加油,一池火水竟冒起水泡沸腾了,池中漩涡旋转得更为迅猛。

    蓟子训只觉得心内火丹源源不断地吸收着强悍的水火之气息,木息道气在火丹四周筑起一道气屏,风胎真气则凝成针状透过木性气屏往火丹蒙上一层风膜,协助火丹迅快地接纳融合本源水火气息。

    然而这一池水火又岂是那小小火丹能接纳的了的?不一刻,蓟子训便感如坐火坑般的燠热难耐,连忙想撤了灵戒,却如初遇碧奴时的被灵戒牵着鼻子走的尴尬情景又是出现。

    经过核界天变及水火之流的洗礼,无论是魂甲还是灵戒,对于火息均有惊人的嗜好,而蓟子训内蕴的火丹及火玉更是欲摆不能,四方摧发下,本源水火便如流水般涓涓汇入心内。

    蓟子训愈想摆手,愈有抽刀断水水更流的无奈,心府内的火丹如烈火般熊熊燃烧了起来,蓟子训慌忙向岸上纵去,本源水火却随形如影般附了上来。

    蓟子训又故技重施,象只被点着了火的老鼠般在地上又跳又叫,火膏看得是用又肥又长的舌头死死舔住眼珠子,恶磊却远远地躲在一旁看大戏。

    蓟子训边跳边运起碧虚奴,碧虚奴经蓟子训构建气道后,不仅已具备一般灵器的灵性,便连其火性品质都大胜于前,一逢本源水火,更是如鱼入海,游刃有余,倒是大大减轻了蓟子训的压力。

    蓟子训仍是支前绌后,手忙脚乱,连忙又运起金阴飞觞,施出蓝星雨火,注上风息,急急向本源水火袭去。

    火膏却在旁突地狂叫一声,指着蓟子训颤巍巍道:“碧奴,你身上有碧奴的原体及火丹。”

    蓟子训一边狂走,一边漫应:“碧奴让夸盘的水火之流打得肉身消散,便只剩这火玉及火丹了。”

    火膏大声骂道:“你个贼胚,明明是你带走了碧奴取了她的火玉的火丹,却骗你的猪爷爷说是那野狗指使的。”

    蓟子训顺手挥着碧虚奴往火膏打来,水火挟带着猎猎风息呼啸而至,火膏吓了一跳,边骂边逃:“你个死贼人,贱贼人,果然是你这烂人干的好事,待我即刻禀明老祖,扒了你的皮,拆了你的骨,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蓟子训狂运火丹克服心内燃起的心火,一边却不断地通过碧虚奴火佩对着火膏抛射过剩的本源水火。

    火膏被这本源水火追得哇哇大叫,偶尔有几束水火沾上身子,已让他大为狼狈,火膏本为焚烈洲膏火所化,对付这水火原也不用如此不济,只是这本源水火一经碧虚奴吞吐,威力竟比寻常水火要厉害许多。

    蓟子训却哈哈大笑:“你这笨贼猪,若是本大人取了这火丹火玉,夸盘何至于要隐伏你我,并一路跟踪至此,你用你的猪脑袋想想吧。”

    火膏一听也对啊,可他身上明明携带着碧奴的原体火玉,却是不争的事实。

    恶磊头人却不知什么时候到了火膏身边,道:“蓟大人说的没错,这碧奴确是夸盘挟持的,只是碧奴被水火之流破了磊体后,于灵魄消散前将火玉及火丹附于蓟子训身,以期有朝一日能浴火重生。”

    蓟子训闻言有些不可置信地道:“重生?真能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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