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吴府回到卧室的叶孟心情好极了,反锁好门窗后,一跃跳进了床上,翻腾一会后小心翼翼地掏出贴身携带的铜质“笔筒”看着看着竟热泪夺眶。

    “爷爷,孙儿还活着,照您临终前的嘱咐我活的好好的,不久我就能入叶家军了,就能……”

    “谁?!”就在自言自语的时候有人在门外轻轻扣着门环打断了叶孟的思绪。

    “是我,四妹!三哥开门啊。”原来是兄妹替叶孟求情未果想来安慰安慰。叶孟连忙藏好“笔筒”,擦掉眼泪开门迎接。

    “四妹怎么就你一人啊,大哥和二哥呢?”见来人只有叶琳叶孟不觉有些失落。

    “哎,我们劝父亲没成功,大哥和二哥拉不下脸过来,就让我一个人过来了。”叶琳摆摆手无奈得很。

    叶孟听后也十分过意不去,道:“真是的,二位哥哥常年追随父亲东征西讨,今天难得相聚又为我这小事弄得大家不开心,我这就向二位哥哥赔不是去。”

    正说着转身要走时突然又想起大哥嗜酒忙吩咐丫鬟下去热三壶好酒。

    见叶孟要喝酒叶琳还以为他想借酒浇愁忙加以劝阻,但得知叶孟已请动吴伯才吐舌头嗔怪叶孟早有良策也不早说,害三兄妹白白跪了几个时辰还被老爹一顿臭骂.

    叶孟好一番讨饶后叶琳才罢休。

    ※※※※

    当晚雪止风停,叶孟邀了叶战、叶铮、叶琳一起赏雪小酌。

    镇北城一片静谧,但叶府后花园笑声此起彼伏,在“锦袖轩”里这四兄妹畅所欲言把酒言欢还不痛快。

    浓厚的兄妹亲情就着这美酒暖遍心田。

    几杯下肚叶琳的酒劲就上来了,嫣红的香腮更映衬出玲珑姣好的面容,十六岁的姑娘一枝花,而且无疑是含苞欲放却已芬芳四溢的娇艳之花。

    酔眼看微醉的少女当是天下一大美景。

    “四妹,给大家舞上一曲吧。”叶孟早就听闻叶琳舞技精湛苦无缘欣赏,此刻千载难逢又岂能轻易放过。

    “就三哥鬼点子多,那好,三哥抚琴伴奏否则小妹我可不依。”叶琳灵机一动反将一军。

    叶孟一听立马慌了神,自己虽是响当当的叶家三少可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让他敲敲锣打打鼓还算凑合,抚琴这么高雅的事——情商不够啊!

    见叶孟苦瓜脸欲哭无泪模样,可把叶琳乐坏了,谁让这吊儿郎当的三哥常拿些破机关玩样让她“尝鲜”。尝试之前都能吹上天了,可每次尝试受伤的总是她自己,往事不堪回首啊。

    就拿前不久的“自行车”来说,纯竹制品卖相极好,刚坐上去也还好,可没骑几步路就彻底散了架,摔了个四脚朝天什么淑女形象、什么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心一次一次被那些破“发明”给毁了,连三观也差点不保。

    “算了,别为难三弟了,就让二哥代劳罢”还是品行淳朴的二哥出面解了围。识相的叶孟赶忙用衣袖擦擦古琴双手递给叶铮。

    叶琳也不穷追猛打了,娇声娇气道;“就饶过你一回,二哥《鲮殇》准备~~”

    只见叶铮低垂双目柔指一拂,琴声渐起……

    叶琳也随曲起舞,水袖婉转连绵,翩舞似蝶、似落叶、似游鱼……不尽优雅。

    叶孟虽不学无术但也对此名曲略知一二,此曲名唤《鲮殇》讲的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一对恋人从相遇、相知、相恋,可有**难成眷属,在百般无奈之下唯有殉情以求此生不离。

    那日,两人盛装相伴,牵手来到江边双双投江。奈何天意弄人,男子在下游被渔夫意外救起,而女子则葬身江底。

    从此男子一蹶不振终日酗酒撒疯,还日日撑船在江面上撒网希望能捞回爱人,风雨无阻。

    也许正是他的痴情感动了上苍,一日他如常在江中撒网,网中捞起一条鲮鱼,说也奇怪鲮鱼都是玄青色的但唯独此鱼通体红色让他想起那日爱人的衣衫也一般的红艳,对其嘱咐小心再三后将其放生。

    奇怪的事从此之后每日撒网必有此鱼,男子恍然大悟失声痛哭纵身跃入江中。

    此后的日子里常有人在江中看到两条红色鲮鱼出双入对,全然一幅相濡以沫的模样,故当地人也将此江取名“沫江”。

    当然,传说归传说谁又会去较真。但叶铮幽怨的琴声如泣如诉,叶琳的舞姿似真亦幻,让人不知不觉中带入哀伤的情感漩涡而不能自拔。

    叶孟正听得入神中,突然被一声哀号打断,

    “我的黎儿啊!”情到深处叶战竟伏在叶孟肩上嚎啕大哭而不能自控,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叶铮酒醒了几分,行军布阵再大的场面也难不倒他,可此时局面却让他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

    生怕日后兄弟见面尴尬,忙一把扶起舞兴未尽的叶琳推说四妹跳得累了时候又不早得扶她回房休息了,一溜烟跑了把这个烂摊子留给了叶孟。

    叶孟傻傻地看着这杯盘狼藉的场景更头痛的是身上还趴着一个痛哭流涕的叶战,猛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什么情况啊?!

    许久叶战终于停歇下来,一把抓住叶孟的双肩一脸严肃地问道;“三弟,我问你爱一个人有错吗?”

    “没有!”叶孟自己才是一个小屁孩懂什么爱啊情的,虽然被大哥双肩捏得生疼但也不敢丝毫怠慢。

    “那为什么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此刻叶战的眼神有凶光吓到了叶孟。

    叶孟哆嗦着回道:“或许是情深缘浅,天妒良缘罢。”

    叶孟也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脑子里蹦出这句话就直说了。

    叶战闻言先是一愣,“好一个情深缘浅,天妒良缘!”只见他失魂落魄双手无力地垂了下去,道:“三弟,你说这爱情究竟为何物呢?”细若蚊声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情商低下的叶孟将儿时记忆中一句模糊的陈词滥调脱口而出还摇头晃脑感叹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沉默,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叶孟心想,坏了,自己说错话了。

    关于大哥的“情史”自己也略有所闻,就是在三年前,叶战率精兵小队偷袭浑玉大军的后方,意图截断粮草物辎,不料反中敌人的埋伏,战至一兵一卒不甘受辱被俘,纵身跳崖。

    好在吉人自有天相,伤筋断骨地在树上挂了两天两夜后被采药草的浑玉女子“黎香”救起。

    终在黎香大半年的悉心照料下,叶战又能重新站了起来。

    在患病期间两人也日久生情私定终身,但叶家大郎终究是血性男儿,叶家军才是他真正的归宿,于是两人商量起了回烈炎的计划。

    冬季是两国停战的季节,选择这季节返回是最合适不过的,为了不打草惊蛇,两人还是选择夜出昼伏秘密赶路。

    奈何敌方是嗅到血腥味的野狼又怎么能轻易放过猎杀叶家大少爷的绝佳机会。

    两人就在离前线不足十里处遭遇了浑玉巡逻小队,叶战有万夫不当之勇,功夫更是了得长枪舞的密不透风,叶家枪法更是大杀四方,但黎香只是一个平凡的采药女乱箭之下终有疏漏不幸中箭身亡。

    当夜,叶战伤心至狂,披头散发一人之力血洗三个营所杀之数何止千人,直至叶家军闻讯赶到才被叶宗架走。

    自此这看似白净的英俊小生在浑玉人口中又多了一个外号——“痴情杀人狂”。

    “为什么黎儿走了我却还苟活着,这份折磨三弟你不懂!你也无法体会。”叶战此刻已经泪流满面没了丝毫的战将风度。

    “不,我懂我能体会。”

    叶孟扶起大哥,玩世不恭的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认真,“大哥你要振作,活着比死了更痛苦,因为活着就会时刻记得爱、记得失去至爱的痛,但是你若无法重新振作起来只会让那些爱你的人心痛、为你死去的人泉下不安。所以你要活着,带着逝者的那份爱好好地活着!”

    听了此番劝导叶战莫名地盯着叶孟幼稚的脸庞若不是亲耳听见,完全想象不出这些深刻的话竟出自叶孟之口。

    片刻之后将目光移向那摇曳的烛火,心中仿佛缓缓开了一扇门一缕光投射进去,门的那头黎香深情款款地嘱咐着:“战大哥,你要活着,带着我的那份爱好好地活着!”

    叶战终于笑了,这是三年来他第一次笑,也是此生最笑得最洒脱的一次。

    哭过笑过的他释怀了,微笑着闭上了双眼沉沉地睡去。

    可叶孟被他如此折腾反倒没了睡意,推开雕花纱窗,感受着窗外丝丝的凉意,夜空中三个大小不一的明月静静地将银辉洒落一地。

    叶孟把手轻轻合十,虔诚的脸颊上有两行泪水默默地流淌下来,但嘴角却是微微上翘,或许留着泪的微笑是最坚强的表情。心中默默道:“爷爷,孙儿听你的话,带着你的那份爱好好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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