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消融,日光蒸发了积水,露出京城的繁华。一切都在苏醒。
    云溯和温若景骑在马上,明媚的阳光在他们脸上镀上熠熠光辉,更显得年少英俊,潇洒倜傥。两人一左一右,护送着一辆轻便马车,宝马轻裘,行走在京城宽广的大街上。
    倾群掀开车帘,应接不暇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路过的店铺酒楼,离开了许久,竟有些不适应京城的热闹喧哗。
    马车在一座府邸前停下,朱门紧闭,门庭举架极高,让人望而生畏,抬头看见一块匾额,驸马府。
    字迹华贵雍容,笔锋厚重。
    原来的容府已无迹可寻,这座府邸是皇上御赐的驸马府。这本是一个老王爷的府邸花园,王爷戎马倥偬,为主上守卫江山可谓第一功臣,皇上亲谕把新王府列入皇家建筑日程。大兴土木,历时两年建成。原来的荣华富贵已然成为往事,如今这王府已空置了几年,当今主上把它赐给乐华公主和驸马作为新婚华屋。
    京城是个陌生的地方,这里也是陌生的地方,倾群在车里,看着紧闭的大门,竟有一丝胆怯犹豫。
    走上台阶,抬手扣了扣门环,一个家仆开了门,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美丽的女子,礼貌地问:“请问小姐何事?”
    倾群百感交集,心怦怦地跳动着像要冲破胸腔,千言万语,无从说起。她真的离开太久了,仆人也换了几回,她已不是归人,而是访客。
    院子里一个正在扫雪的仆人,无意中瞥了一眼门口怔立的倾群,又揉了揉眼睛,一把扔下扫帚,向里边跑去,边跑边喊:“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安静的府里一阵响动,第一个出来的是锦崖,连外袍也没穿。他束发戴冠,再不是面如冠玉,肤色深了些许,下颌也有了青色的胡茬。他已不是那个一笑就露出白白牙齿的爽朗少年了,不过见到倾群还是雀跃之色满溢。
    锦崖盯着倾群清澈的眼睛,伸手晃了晃,紧张地问:“看得见吗?”
    倾群眼泪上涌,努力点了点头,锦崖坚毅的脸上绽开笑容,牵起她的手把她抱入怀中,生怕再丢失了一般,爱怜地摸着她的长发,“哥哥会好好照顾你。”
    随后而至的是一个华贵的妇人,云鬓高挽,宽松的裙袍掩不住婀娜婉转的体态,正是乐华公主。她身后的丫鬟扶着泪流满面的玉娘,玉娘看到倾群早已泣不成声。
    倾群不待和玉娘说话,乐华便走过来,亲切地拉住她的手,“妹妹,这一年你都过得怎么样,我们都很惦念。”
    倾群不自在地抽出手拢了拢鬓发,“多谢公主关心,我只是出去治疗眼疾,如今已全好了。”她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人,凤目中流转着明亮的光彩,肤如凝脂,体态雍容,从头到脚装饰得天衣无缝,精致到骨子里。
    她看着她,脑海里却全是如儿,倾群没办法和她姐妹相称。微微出神间,乐华已经高兴地挽了她的手臂,“走去你的院子,你哥哥把你原来的物品陈设原封不动地挪了过来,吩咐下人这个屋子谁都不许动一丝一毫……”
    倾群换上一身戎装,与锦崖一起骑马出城,一路奔驰,二人并辔走上一座崖头,高高在上,俯览云烟,崖下深不可测。锦崖望着远处,眸中涌动着不息的暗流。
    倾群看着无际的天涯,苍茫的神州,问道:“哥,你幸福吗?”
    锦崖笑了,牵动嘴角,倾群却分明觉得那如同一道皱纹,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再也抹不去。
    “作为容家的男人,我要让容家的辉煌延续下去,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儿女情长。而且,”锦崖看着远处,阳光在他脸上坚毅的线条后投下阴影,“这一年的南征北战,让我看到了许多残酷的事实需要去改变,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倾群只觉心头像压了一块大石,沉重又无能为力,坚强成熟的人,背后总有常人看不到的伤口。
    “我一定会给你找一个好归宿。”锦崖回头看着倾群一笑,“终有一天,我要让容家享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光。”
    倾群看着锦崖临风傲立,风吹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却不能撼动他丝毫。倾群转过头去望着脚下缭绕的云雾,渺小的村落,纵横的沟壑。
    这就是天下吗?
    回到家,暮色四合。乐华看到锦崖,匆匆走上前来,接过他的披风,忧郁地说:“老六出事了,赵裕的事老九的人上奏了父皇,父皇派你去调查此事。”
    锦崖若有所思地将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不觉地竟拿歪了杯子,水流了出来。仆从都已退下。
    锦崖对玉娘说:“带倾群去休息吧。”倾群顺从地出门,回身带门时听见,锦崖低声问:“我去查,不避嫌么?”
    倾群忽然有些恍惚,这一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
    回到屋里,她有些担心地问玉娘,“这一年里怎么回事?”
    玉娘关上门,把冷风挡在了门外,屋里安静下来,烛火盈盈。
    “少爷现在和六皇子来往密切,六皇子是乐华公主的亲弟弟,和九皇子博和王都是当今皇后亲生。”
    倾群皱了皱眉,六皇子她没听说过,许是个默默无闻的殿下罢了。博和王的大名她如雷贯耳,恐怕琰国上下没有不知道的,他战功显赫,年纪轻轻便已封了亲王,足见皇上对他宠爱有嘉。
    她疲倦地揉了揉额头,不愿没有根据的担心。不过这些年在书里也见了不少腥风血雨,对官场甚至皇室,她似乎与生俱来的惧怕。
    第二天吃早餐时,锦崖望着倾群遗憾地说:“这几天我有公事,不能陪你了。”
    “不如这样,我带妹妹进宫住几天,也好游玩一下。”乐华十分殷勤。
    锦崖看倾群,倾群不想给哥哥再添一桩麻烦,装作高兴地样子,“那太好了。”
    早饭还没用完,宫里派来的仪仗就已准备好了,倾群听闻不由一愣,怎么这么快,好像早有准备一般。
    来不及细问,乐华手下的宫女就来接她上车。倾群匆忙地换了衣服,只觉这次进宫云里雾里,事前连个准备也没有。
    玉娘给倾群戴上帽子,将帽上的白纱放下,“小心晒黑了脸。”
    倾群登上马车,玉娘放下珠帘,忽然倾群撩起帘又从车里走了出来。
    玉娘不知她要做什么。“我要和嫂子一车。”倾群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犯了倔劲。
    乐华远远地听见了,顿时笑靥嫣然,向倾群招招手,倾群提着裙子下车,跑了几步过去登上她的马车。
    一行队伍向皇宫走去。倾群回头望去,喧闹的街景,道路两旁是恭敬让路的百姓,队伍走过后,人流依然交集如故,车轮压出的痕迹瞬间被人群淹没,无影无踪。
    在车里,乐华心不在焉。
    倾群纤细的手指灵活地绕弄着裙带,“嫂子,哥哥有什么事忙,都不陪我?”
    乐华一笑,“是去奉旨查个案子。”
    倾群大眼睛眨着,有些担忧地问:“这案子很棘手吗?”
    乐华眼睛瞟着车外,心不在焉地应道:“没事,不用担心。”
    倾群也不再问,顺着说一句,“什么时候动身啊?”
    乐华微微叹了口气,“不会很快,五六天后吧。”
    公主的仪仗直接进入后宫,并没有什么盘问和通报,看来乐华出嫁后回宫是轻车熟路。
    乐华宫苑的房舍较其它高雅堂皇的多,乐华未出阁时受尽宠爱,虽然皇后亲生的孩子还有六皇子九皇子,但是她是皇上与皇后唯一的公主,掌上明珠一般。
    太监宫女们毕恭毕敬地垂首侍立,乐华领着倾群进了她的怡清宫,幔帐低垂,宫殿中央是一块九尺见方的毯子,绣了丹凤朝阳,雕梁画柱,炉中幽幽的燃着玉殊香。竟是汉式的装饰。
    乐华叫旁边的宫女,“秋儿,如儿,好好服侍容姑娘。”
    两个清丽的宫女走了过来,道了万福。
    倾群愣了,忘了说免礼,重复了一句,“如儿?”其中一个宫女轻微的抬了抬头,不知主子唤自己何事。
    “怎么了?”乐华察觉到倾群的不自然。
    玉娘一皱眉,暗中使了个眼色,倾群忙说:“没有没有,我原有个丫头叫如儿。”
    “哦,这是刚进宫的宫女吧,如果你不喜欢,换个名字也好。”乐华边说边瞟了一眼那个小宫女。都是下人,主人高兴了就换个名字或者再取个名字。
    “没什么,我喜欢这个名字,就叫如儿吧。”倾群恢复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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