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孙兄见好几双眼睛看向自己,一时难免有些虚荣心飘,当下便慢腾腾地饮了一口茶,吊足了大家胃口,才咳的一声清清嗓子:“要说这事儿,我还真知道个底细,刚才提到的那位湛王殿下啊,他都已经二十有四了,若是其他的皇子殿下,怕是都有几个小皇孙了,可是他却一直不近女色,当今圣上可是曾经颇为此操心不少,如今呢,这事儿却有了转机,听说他一直久居乡下荒僻之地,竟在那里收了一房小妾,把这小妾宠得跟宝贝似的。如今这小妾竟凭空给丢了,这位战湛王殿下便一直派出人手来寻找,甚至许诺提供线索者,赏千两黄金!”

    众人听得不由恍然大悟,一时想起那千两黄金来,难免一个个眼中冒金光:“孙兄可知道,这位湛王小妾是何等样貌,又是从哪里丢失的?”

    他们多想去捡这千两黄金啊!

    孙兄听此,却是越发滔滔不绝起来:“要说这位小妾,听说却是一个容貌绝美的女子,沉鱼落雁不足以形容其美,在她身边,就连有河西第一美人的夏侯皎月都逊色几分!”

    众人一听这话,难免个个叹息不已,在心里想象着那位比“河西第一美人夏侯皎月”还要美上几分的女子。

    阿砚开始的时候还根本没在意,后来越听越不对劲,听到最后,她才恍然!

    敢情这位“备受湛王宠爱”,这位“容貌绝美的女子,沉鱼落雁不足以形容其美”的,竟然说的是自己?

    阿砚吓得手里的茶碗都险些掉在地上。

    他悬赏千两黄金捉她,还说她是他的小妾?

    呸!

    阿砚捧着那茶碗放在桌上,起身就要离开。

    还是得赶紧逃逃逃,逃到天涯海角,逃到没有人知道千两黄金湛王小妾的地方!

    谁知道她走得太快了,那位客商中的一位也恰好起身,就这么和她险些撞上。那位客商抬头看过去,却见阿砚虽那双眸子清亮得很,可是脸上脏兮兮的,衣服也破败不堪,不由皱眉嫌弃道:“哪来的丑八怪,竟在这里险些撞了爷?”

    阿砚哪里有心情和他计较这个,当下低着头没吭声,径自出去了。

    这边阿砚刚跑出去,恰好此时有官差过来,竟是来茶铺子外面张贴告示,上面画了一个画像。

    “大家快来看,当今九皇子小妾丢了,如今寻人告示已经遍布天下,哪位若有线索,赏金千两!”

    众人才听了那位客商的故事,心里正跃跃欲试,如今听得官差这么说,一个个都跑过去围观,却见告示上画着一个姑娘家,那姑娘是个小瓜子脸,眉清目秀颇为好看,一双眼睛水灵灵的。

    众人正看着呢,却听得刚才那孙客商却是猛地一拍大腿:“哎呦喂,刚才撞了我的那小个子,怎么眼睛和这告示上颇有些像呢?”

    众人先是吃了一惊,紧接着明白过来后,眼中一个个都冒出狂喜,狂喜过后,一群人争先恐后地奔去牵马。

    “刚才那个小个子就是湛王小妾,大家快去追!”

    可怜的阿砚,此时解开马缰绳,翻身上马就要跑,谁知道刚跑出去没二里地呢,后面一群人等就已经围追堵截,甚至还有官差施展轻功地往这边赶。

    “湛王小妾,且等一等!”

    “这位小夫人,莫跑!”

    阿砚见身后人追赶起来,越发狂夹马腹,捶打马屁股,可是谁知道这人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也塞牙,放个屁都能砸到脚后跟,更不要说这马了!

    “你你你,你这马,难道也贪了那千两黄金?!”阿砚悲愤交加,不敢置信,这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还能让马都背叛主人?

    她这么一着急,身后那些追的人越发确信:“看来这真是湛王小妾了,别跑!”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简直是让阿砚欲哭无泪,一群人见到她,像是饿狼见了肉一般扑过来,有的拦住去路,有的拽住马缰绳,更有大胆的,直接捉住她的袖子。

    紧随而来的官差气喘吁吁地望定她,最后噗通一声跪下:“夫人!”

    夫人……夫人你个头!

    阿砚想骂,然而像是被捉贼一样捉住的她,只能苦笑了声,对着官差挑挑眉:“这位官人,弄错了吧?我是男人家呢。”

    “不管男人还是女人,我等做不得主,这位夫人你还是等等吧,从燕京城里来的金衣卫就在后头呢……”

    金衣卫?

    阿砚没听后面的,她顿时绝望了。

    还能跑吗?还跑得了吗?

    就在她欲哭无泪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扬起一片灰尘,紧接着大家便看到几骑金衣卫英姿飒爽地来了。

    待到那金衣卫到了跟前,阿砚心里原本残留的一线希望顿时破灭了。

    冤家路窄啊,这为首的,不就是被她骗了马的那位吗?

    这位金衣卫姓图,名图成的。

    图成先是勒住马,然后对着阿砚打量了一番,紧接着便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行了一个礼,接着才不卑不亢地道:“夫人,又见面了。”

    阿砚对着图成笑,笑得分外无辜:“好巧,怎么又见面了呢!”

    可怜的阿砚,一路上好吃好喝地被伺候着,就这么送往了燕京城。

    图成对她是恭敬有加,有求必应,可是却死死地看守着她。

    “图大人哪,我困了,要睡觉。”

    图成挥挥手,一时三个彪悍的女汉子上前,围住了阿砚。

    “人太多,我睡不着!”

    图成再挥挥手,便有一个帐子围了上来。

    “图大人,我不喜欢她们,你让她们离开可以吗?”

    图成负手望望天,好像根本没听到阿砚的话。

    阿砚见此,无奈地叹了口气:“图大人,有一个要求,你一定要答应我,可以吗?”

    图成谨慎地望着她,那个防备的样子,就好像阿砚随时会变成一只老虎。

    阿砚慢腾腾地抬起手,指了指远处:“那群捉住我的人,我一点不喜欢,你去揍他们一顿给我出气吧。”

    图成想了想:“我不能随便打老百姓,他们没有犯错。”

    阿砚冷笑:“听说我是湛王的小妾,虽说只是个小妾,那也是湛王的女人啊,堂堂湛王的女人,却被他们拉扯衣袖,逮住不放,这成什么体统!这简直是让我毫无体面可言,丢了我的体面,就是丢了湛王的体面,丢了湛王的体面,你说这群人该不该打?”

    图成想了想:“可是我怎么知道谁逮住你不放呢?”

    阿砚眼珠一转,出主意:“不是说要赏千两黄金吗?到时候就论功行赏,谁分得黄金多,谁就挨打!”

    图成低头再次认真地考虑了一番,严肃地道:“小夫人说得极是。”

    阿砚在小心眼地报复了那群为了金子而把自己当贼捉的人后,终于认命地跟着图成回燕京城了。

    一路上,她难免想起萧铎来,那个在谷底山窟窿旁边抿着薄唇,依靠着山壁安静坐着的侧影,孤寂而萧条。

    他当时是身受重伤的,现在应是好了吧?

    好了的他,如今是否还生气自己?

    此时捉了自己回去,他又会是何面目?冷静漠然,还是讥笑嘲讽?抑或者是高高在上地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戏弄自己?

    阿砚想了千百种她和萧铎重逢后的画面,甚至踏入燕京城城门时,她还颇有些忐忑,竟有种要见到阔别已久的夫君的那种不安……

    可是,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她被带到了燕京城中,来到了一处阔气的上面横挂着“湛王府”大牌匾的门前,进到了这井然有序厅廊重重的宅院中,并被安置了一处叫“听风阁”的园子里,而且身边还有众多奴仆伺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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