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账?哈哈哈哈哈……”平郡王被踩墨宸的脚狠狠踩着,连气都喘不上,气焰却极是嚣张,“你与我算账?可笑!一介小小的将军,胆敢在此以下犯上,上报到朝廷,我要你诛九族!”

    毕竟是在权力场打滚多年的男人,即便落了下风,也能精准的判断局面,以咄咄逼人的姿态压制对手。

    “外面那些是皇城司的人?哈,你有权力调动皇城司?恐怕还要你加上私调军队之责,同样可以判处死刑!这两项罪名加起来,就算太子也保不住你。奉劝你在大队人马赶来之前开溜,介时要死的可不仅仅是你,而是整个苏家为你陪葬!捉女干?一个大老爷们,做这种事也不嫌幼稚吗?”

    墨宸低垂着眼帘,深邃幽暗的眸子凝望着情绪激动的平郡王,一言不发。

    他倒要看看,这人还能狂妄到什么份上。

    平郡王张狂无比:“贱民……把你的脚放开!”

    “贱民?”墨宸非但不拿开脚,反而将手中的长剑落下几分,尖锐的剑尖顶着平郡王的眼睛。

    平郡王扭动脖子试图躲开,可是脸又被紧紧踩着,根本无法逃脱,只看着那寒光闪闪的近在咫尺,像是把脑袋悬在了裤腰上,背后渐渐沁出一层冷汗,话语声也渐渐的湮灭了下去。

    他转动着眼珠子瞄向墨宸,这一看,却是背后升起一股寒气。

    沉默的男人以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幽瞳中寒光碎碎,杀机在眼底乍现,好似一口即将喷薄的火山,随时截取他的性命。他没来由的怯了几分,呼吸变得浑浊不堪,声音也终于有些微弱的战栗:“你……你到底想怎样……”

    “我说过了,是要问你算账。当然不是管那点鸡毛蒜皮的破事……”墨宸的声音沉稳而轻松,“不过,若非这点女干情,今晚我还找不到你,平王爷。”

    平郡王一诧:“什么?苏雪,你出卖我!”

    “王爷,我没有!”苏雪刚与苏阮争执完,一口气还未咽下,“墨宸,你竟将沾水泼到我身上!”

    “也不能这么说。”沉沉的嗓音里带着别样的魅惑,墨宸语带浅笑,“你每天下朝之后就会消失,我派人追踪你,追踪了一个月也没有找到你的落脚之处,听闻从平郡王府内有数到通往府外的密道,你通过密道进出,我怎么也无法跟踪你……但是今日,是个契机。”

    “契机?”

    “我到苏府和阿阮见面,发现苏雪盛装打扮,恐怕是要与人私会——呵,我一时起意,趁着与她单独相处的时候用沾染香精的木灰摸到她的裙摆,然后循着香精的气息找到这里。”墨宸微微笑道。

    苏雪的脸色一白,回想之前在岳春阁的厅堂,墨宸突然起身撞到她,那时就落入陷阱,她还浑然不觉!

    平郡王恶狠狠的目光扫向苏雪,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香精一旦沾染到空气里,能保持一天不挥发,即便你更换衣服也无法抹去。而且,那个味道很淡很淡,人类闻不出,只有我驯养的猎鹰能分辩。”墨宸慢条斯理的说道,“当你带着这个气味赶到这里来的时候,我的猎鹰一直徘徊在你的头顶上方,当你们俩人缠绵之时,我的人就已经将这里包围……”

    苏雪失了神,她之前确有发现一只老鹰在头顶徘徊,但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层!

    平郡王恨恨的咬牙:“蠢女人!”

    墨宸道:“平王爷,您向来视女人为玩物,如今因为一个女人落难,感觉如何?”

    平郡王微弱的喘着气,此时此刻,和苏雪纠结也无甚意义,当下还是不要把墨宸激怒,静待救援为佳……他咽了口口水,喉结微弱的滑动了一下:“……墨宸,这次你若放过我,我们有话可以慢慢谈……太子给你的好处,我也都能给你……”

    “想拖些时间,等待救援吗?”墨宸的嘴角浮起一抹弧度,长剑突然往下坠一分。

    剑尖划过平郡王的脸,平郡王脸上血如泉涌,他瞠目欲裂:“住手、住手!你到底要怎样!”

    墨宸道:“我在此审判你,罪名其一,刺杀太子——你从江湖组织‘白叶’手中以黄金百两收买最顶尖的杀手,混入舞姬的队伍里行刺太子,杀手近日被擒,签字画押指向你。平王爷,你说我以下犯上,不知道你安排行刺太子之事,算不算触怒君威、挑战皇权?”

    平郡王张嘴欲狡辩,却被墨宸再度发力踩住了喉咙,只能发出模糊的声音。

    墨宸道:“太子与三皇子势同水火,太子被刺身亡,朝堂所有的矛盾都会涌向三皇子,到时候你平郡王可趁机崛起——可惜你的刺杀行动被我毁了,于是你走了第二步棋。你从我向天子请命之事料定我钟情阿阮,蓄意从中作梗,动用你的人脉令皇城司杀阿阮,那时皇城司还在三皇子手中,而我又是太子亲信,你此举以图再度挑起三皇子和太子之间的矛盾,却由此将尘世之外的圣君也给牵扯了进来。近段时日帝都血雨腥风,皆是因你而起,这是你的第二宗罪!”

    苏阮想起当日之事,恨得牙痒痒,不仅仅自己身陷囹圄、险些身死的痛楚,更是将辩机拉进这条不归路的怨恨!她忍不住狠狠往平郡王的小腹踹了一脚。

    平郡王呜咽一声,蜷起身子。

    墨宸道:“罪名其三,自你的通女干之罪。此事与我无甚关联,不过……你如此行径,传扬出去,你的名声也就毁了,你的儿子走出去会被人戳着脊梁骨指点……”

    平郡王的脸上流着血,小腹也被苏阮一脚踹的剧痛,更别说如今几样罪名一起压下来,全然把他也哄的六神无主。他连话也哆嗦不清,目光中露出些许绝望,弑君之罪,一旦东窗事发,帝都会血流成河!墨宸刚刚说到的“白叶”的确就是他找来的江湖人士,若对方已经招供,加上如今皇族对几大王府愈发忌惮的状态,难保平郡王府不会成为被开刀的第一个王府,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墨宸看着他脸上逐渐溃败的表情,忽然松开了脚,单手将他从地上拎起:“这三件事传扬出去,不管是皇上还是圣君都不会让你活命,你也会遗臭万年。平王爷,不知你如何作想?”

    平郡王微弱的喘着气,声音发抖:“你……能帮我,是吗?”

    墨宸轻声道:“是啊,我能替你隐瞒下所有的事,但,你必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瞒下皇上……瞒下圣君……你能做到?”平郡王不可置信的望着他,“若你能保的我王府,我亦会听你……”

    墨宸松开手,平郡王重重摔到地上。

    “父王!”

    一声轻喝,宋瑾一脚飞开大门,闯了进来。

    他的声音慌乱,脸上挂是涔涔的汗水,大口喘着粗气,显然是急匆匆赶来。

    平郡王狼狈的摔在地上,胡乱套上的衣襟全部散开,脸上还淌着血和泥,气若游丝。

    宋瑾急忙向父亲跑去,却被紧随其后闯来的年轻女子拉住了手腕:“等等,阿瑾!”

    那女子一张圆润剔透的鹅蛋脸,五官大气,面容姣好,一袭淡青色水烟及地长裙,身上的首饰不算多,但件件璀璨动人。她拉住激动的宋瑾,警惕的扫视了一圈房间里的众人:“我们这么轻轻松就闯了进来,好像不太对劲?墨将军,是你写信告知我们这个消息,又故意放我们进来的吧?你有何图谋?”

    她的声音清脆而强硬,全然是她这等年纪不应有的稳重,机警的目光紧紧盯住墨宸。

    墨宸已收起了之前面对平郡王时的强势,温文尔雅的对着女子道:“暮郡主不必多虑,我只是前来还瑾公子一个人情,顺便了却一点麻烦,并无恶意。”

    并无恶意?苏阮的余光瞥着摔在地上爬不起的平郡王,抽了抽嘴角。

    这两人在交谈,宋瑾的目光迅速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苏阮的背影上,突然眼皮一跳,迅速挣开着暮郡主的手:“阿阮……”

    暮郡主蹙眉。

    苏阮背对宋瑾立着,根本看不见他的任何动作。

    她平视着前方,淡淡道:“瑾公子,你来的正合适,这局面需要你收拾。”

    宋瑾听得她的语气冷淡至极,像是在跟一个陌生人交谈,心一乱:“阿阮,我——”

    苏阮侧过脸,这才与宋瑾直面。数月不见,也许是因为即将大婚的缘故,他好似沉稳不少,衣着更为低调奢华,更有气势……苏阮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两人的眼神在虚无的空气里交汇,宋瑾读懂了她的意思,眼前,不当是纠结私情的时候。

    他定了定心神,顺着苏阮的目光往床榻上望去——

    还光着身子的苏雪抱着一团红色的衾被缩在大床的一角,白花花的脖颈、手臂都袒露在外,苍白的骇人。

    若是别的女人发生这种事,与公公私通,被人捉奸在床,还被未来的夫婿亲眼目睹,只怕会吓到崩溃。

    而苏雪,除了最开始面对苏阮稍许的失控之外,已经完全冷静,她瞪着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宋瑾,好像要将他生吞活剥——当宋瑾的目光与她的目光对接上之时,感觉就像是数道利刃向他扑面而来,他心中一颤,不由迈开脚步,缓缓的、一步步走向苏雪。

    空气似乎凝固了,安静的可怕,没有任何人的声响发出,唯有不知何人厚重的呼吸,在耳边重重的徘徊。

    “呵……呵……呵……”

    嚣张的平王爷在目睹自己儿子到场之后,默默的闭上了嘴。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羞愧之色,只不过因为有外人在场,略显尴尬而已。

    苏阮此刻也没工夫去管平郡王了,她紧张兮兮的看着宋瑾的背影——

    不知道宋瑾会做出怎样的反应,虽然他和苏雪还未成婚,但是双方既已定亲,算得上是合法的夫妻,只是还未进门而已!苏雪这样的行径,若是宋瑾追究起来,可以将她捆起来拉倒护城河外去浸猪笼……

    上一世,他怀疑她不洁,冷落了她三年之久。

    这么好面子的男子,对这种事的忍耐程度完全可以想象!一掌将苏雪打死,绝对有可能。

    随着宋瑾一步步逼近,冷静的苏雪终于开始露出崩溃的神情,她不住的往后瑟缩,泪水失控的从眼眶里大颗大颗的滚落,红润的唇也不住的发着抖。

    她为什么要跟年老色衰的平郡王?当然是为自己能爬的更高,长得更远,为自己将来能在平王府立足,更为能与宋瑾比肩而立!可是毁了,全部都毁了,宋瑾目睹这样的状况,这辈子、这一生都绝对不可能再原谅她!

    ……苏雪到这时才觉得,绝望的想要放声大哭!

    她极力的想要控制自己不在苏阮面前落败,可是发抖的身躯已经袒露了她此刻的崩溃。

    短短的几步路,宋瑾好似走了很久。走到床边,低眸望着哭成了泪人的苏雪。

    他见她哭的如此伤心,禁不住伸手托起她的脸:“你……”

    竟伸手来拭她的泪!

    如此温柔的动作,简直把房间里每个人的下巴都要震掉!

    苏阮以为自己眼花了,该死的宋瑾,对待她果然是格外苛刻,怎么苏雪放这么大的事,他也能淡定?

    “瑾公子……”苏雪也全然没料想到宋瑾会如此待她,更是泪如泉涌,感动不已,“对不起,我以后……”

    “是谁?”

    宋瑾吐出了后两个字。

    房间里突然鸦雀无声,比起之前的死寂,更多出一丝怪异的气氛。

    苏阮无语的撇开脸:“这家伙故意的吧?”

    墨宸忍不住笑了一声。

    苏雪愕然的望着宋瑾:“你……不认识我吗?”

    宋瑾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苏雪一轮,皱着眉头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苏雪的表情,简直可以用丰富多彩来形容了。感动变成失望,失望变成绝望,绝望化作崩溃……

    苏阮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你见过她,上回在苏府,她落水,你救了她。”

    “哦……”宋瑾回念了一遍,突然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脸色变了变,“苏雪?!你和我父亲……”

    苏阮扶额,宋瑾竟也有如此呆萌的时候?

    “你们父子间的事情慢慢谈……”墨宸一句话插了进来,他踱步到平郡王面前,弯腰凑到他耳边,低声,“近段时间,我还会再找你。”

    有了儿子撑腰,平郡王硬气了几分,咬牙:“你就不怕我把你……”

    “试试看。”墨宸轻轻一笑,直起腰,“阿阮,走了。”

    苏阮也觉得这场景太滑稽,点点头,便要跟墨宸一起走。

    宋瑾一听她要走,当即顾不上苏雪了,连忙后退几步抓住她的手腕:“阿阮!”

    苏阮看了看被他抓住的位置,宋瑾的手松开:“我有话与你说。”

    苏阮看着自己的脚尖,闷声道:“暮郡主看着呢,你说便是。”

    这么一闹,聪明之极的暮郡主已经完全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选择了置身事外,背过身去没有看他们这边。

    听到苏阮提起她,才返身来,一眼望见宋瑾深情脉脉的看着苏阮,冷笑一声,径直就向外走去。

    “还不去追。”苏阮道,“今晚费了好大心思才讨的美人欢心,就这么不管了?”

    宋瑾欲言又止,低声:“先不用管她。阿阮……”

    他犹犹豫豫的说不出话。

    “阿宸。”

    苏阮轻声。

    墨宸什么也不问,只身走出房间。

    苏阮道:“这里只有你未来妻子和你父王了,说吧。”

    宋瑾一把拉住苏阮的手,连拖带拽的把她拉到屋中角落,避开平郡王和苏雪的视线,道:“能否请求你,此事不要声张。”

    “嗯。”苏阮的背脊抵靠在墙面上,垂着眼帘。

    如今苏雪也算是受到最大的惩罚了,既然宋瑾不愿意声张,她肯定不会漏声。

    也许,这是他保护自己颜面的方式?又或者,他当真不在意?但是可以肯定,他以后不会碰苏雪了。

    宋瑾惯来信任苏阮,听她答应下来,也就放心了。脸上的神情缓和几分,看着她的目光也温柔许多,“阿阮,好久没见你了……”

    上回见面,还是她目盲的时候。苏阮想起那个大雨倾盆的夜晚,没来由的有点喘不过气。

    宋瑾看着动人的面容近在咫尺,忍不住抬手来摸她的脸,苏阮脸一撇,躲开。

    宋瑾的手停在半空中,笑笑:“果然还是瞎了的时候比较乖……”

    他的手继续探过来,抚了她的发。

    她的青丝缠绕在他的手上,是那样让人眷恋的温度……

    “今天是乞巧节啊。”他低眸凝望着她,“你和墨宸一起过的吗?”

    “没事我就走了。”苏阮转过身去。

    “你又背着我偷人……”

    “什么叫又?什么叫偷人?”苏阮恼火的瞪他一眼。

    “总算又看到你发火的样子了。”宋瑾无声的笑了笑,每次见面,不逗逗她,他就不开心。

    苏阮气鼓鼓道:“有病!烟花很美,好生珍惜吧。新郎官!”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墨宸在门外等着,看见她的神色略有些阴霾,什么也不问,只牵起她的手,慢慢的走。

    “谢谢你,阿宸。”苏阮轻声。

    “谢什么?”他疑惑。

    “你的理解……”苏阮扬起脸,露出明朗的笑容,“还有包容……还有……今晚为我做的一切……”

    “我们之间,需要说这些吗?”墨宸停了脚步,手指轻轻刮过她的鼻尖,严肃道,“不过,这是最后一次,看在他刚受了打击的份上。日后不允你再与他单独说话。”

    ……

    一眨眼又是一月。

    宋瑾的婚期如约而至。

    日前极为难得的下了一场雨,大雨冲涮后的天空碧蓝通透,不染纤尘。这场雨,也为炎热的夏季带来了一丝凉意,所以,婚宴当日的天气还算不错,阳光明媚,温度适中,湿润度刚好。

    “恭喜恭喜、恭喜王爷,又了却一桩大事啊……”

    “恭喜瑾公子同时迎娶两位妻子……”

    “瑾公子这才是真的享齐人之福啊!”

    “看看哪个漂亮啊!听说那苏家女儿以前被誉为第一美人儿,应该很漂亮吧?”

    日头才刚刚升起,平郡王府的大门就被围堵的水泄不通。

    府门前的两樽镀金的狮子被洗刷的干干净净,威武的在门前张开血盆大口,门派上挂了个大大的喜字。大门口宾客如流,人来人往,送礼的、拜帖的、蹭饭的……

    因为今天有许多大人物登场,所有府上的守卫非常严格,没有收到请柬的人无法进入。

    刚开门迎客这么一会儿,就已经迎接了三五波客人。

    三辆蓝顶宝盖的马车并驾齐驱,卷起地上的尘土飞扬,在平郡王府前勒足停下。

    侍从撩开车帘,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锦衣华服的苏良率先下车,抬头看了看天顶上火辣辣的太阳。

    苏阮紧随其后,也跟了下来。

    她穿着淡粉色华衣,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头插蝴蝶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薄施粉黛。

    在她纤细的足下,长大了很多的小猫寸步不离的守着,它一身的皮毛油光发亮,还不算太长的四肢已经依稀有了敏捷的模样,脸上的几根胡须颇为威武。

    苏阮俯下身吃力的将它抱起,吁了口气:“好家伙,再过几个月就抱不动你了!”

    其后是苏眉、苏德、苏凌,还有几位太太,除了大肚子的欧阳氏,苏家人全部到齐。

    “亲家!”满脸喜色的平郡王与王妃迎了过来,这两人今天都是隆重的盛装,尤其是平郡王妃,满头的珠翠在烈阳下璀璨夺目,初初一窥……苏阮预计吧,至少得有五斤重,也不知道她难不难受。看过平郡王妃,再看平郡王,苏阮不可抑制的想起那日他和苏雪的事情,立马转开了脸。

    平郡王却好似不曾有任何不好的记忆,他笑容满面的招呼着苏家人。

    “王爷、王妃。”苏良亦客气道,“带了些贺礼,请笑纳。”

    苏阮跟在父亲身后,望着父亲与平郡王、平王妃寒暄,心里有些说不出滋味。

    宋瑾要娶平妻的消息一传出来,父亲觉得女儿受了委屈,就直接找上了平郡王府,和平郡王当面谈判也不知道谈了多少次,双方闹了很久,闹的非常不愉快。

    不过,争吵吵闹很久之后,事情终于还是定了下来。之后,父亲妥协了,开始与平郡王府回归和睦。

    父亲告诉她,这是天子赐婚,而他和宋家的关系闹的越僵硬,对苏雪未来也就越不好,看在女儿的份上,他也不能再和平郡王府对着干了。

    苏阮听着也不知当说什么,只能安慰他几句。

    这门婚事,当真是让父亲操碎了心啊。但愿,今日能平平顺顺的过去。

    双方寒暄了一阵,平郡王道:“亲家先里面去吧,来人,将苏家人引进去——”

    按风俗,婚姻之事,男方高调,女方低调,一切都为了男方的颜面。

    所以,今儿苏家人前来,也就是苏良会喝上一辈酒,其他的,都和普通宾客没什么区别。

    府里也是张灯结彩、焕然一新,大红的喜字几乎贴遍府中的每个角落。

    苏家人被家仆引着来到王府的一处偏居小憩。

    这间居室很宽敞,正座之下是左右两派位置,里面还未有其他宾客。

    苏家人在右手边的一条位置坐下。

    还是第一次来到王府的苏雪根本坐不住,她到处乱走,四处打量平郡王府的布景,目光中有些失望:“这王府,好像还没有咱们家气派哩。”

    苏阮紧挨着父亲坐着,怀中抱着小猫,漫不经心道:“这怎么能比。王爷权力再高,也是食君之禄,理当不富庶。这王府是老祖宗留下来的,非到必要的时候也不会翻修。”

    苏眉道:“这样啊。”

    “不过,这里的东西都很有历史渊源,看见墙上悬挂的那副长河落日图吗?那是清河大帝亲自作画,价值已不能用金钱衡量。还用我们现在用的这一套茶具,也是数十年前从南疆的官窑里流出来的珍品,现在那个官窑已经毁了,这世上都再也寻不到一样的东西了。”

    四太太惊异道:“阿阮,你怎么懂的这么多?如数家珍啊!”

    苏阮纯粹是一时无聊才会洋洋洒洒的说了这么多,淡淡道:“只是喜欢古玩而已。”

    “阿阮喜欢古玩?”苏良道,“若以后碰上喜欢的就直接拿下,到为父这儿来付钱便是。”

    “多谢父亲。”

    “诶,苏家果然是财大气粗啊,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反正用银票也能砸死人——”

    冷不丁,一个轻佻的男声传了过来。

    这语气中浓浓的讥讽之意不言而喻,正在闲谈的苏家人不约而同的停止了谈话,齐齐往声音的来处望去。

    远远有七八个人被侍婢领着向厅堂走来,一群人里有男有女,有长有幼,都是锦衣华服,气度不凡。走在最前面的四个人应当是他们中的主子,为首的中年男人身高八丈,相貌英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少年朗亦是同样的肤白貌美,眼角天然的微微上扬,毫无疑问是他的儿子。另有两个女子分别立在他们二人身边,想必就是他们的夫人了。

    苏雪世面见得少,道:“是哪家的人啊?好像没见过。”

    四太太道:“我也没见过……诶,你看那少年郎的眼睛,是不是和阿阮很像啊?”

    苏阮打从他们一出现就将目光锁定在为首的中年男子身上,闻声抿了抿唇,偷偷抬脸看了父亲一眼。

    苏良并未看他们,他垂着眼帘,对对方的奚落只当做没听见。

    一席人在苏家人的正对面坐下歇脚,一家人占据了一大片区域。

    仆从道:“请肃亲王在此休息。”

    苏德道:“肃亲王府?听闻肃亲王府在帝都几大王府中最低调,但其实也颇有权势。前面的就是肃亲王和王妃,后面的是世子和世子妃……对啊,他们今天也是嫁女儿,我一时忘了。”

    苏凌道:“对方好像不太友善啊,一直在偷瞄我们,而且他们是后来的,应该上来打个招呼吧。”

    苏良道:“休得饶舌!”

    几人连忙住嘴,他们的谈话声很小,不知怎的又将父亲的怒火给点燃了。

    “父亲。”

    苏阮用最快的速度沏了一杯茶,送到苏良手中。

    苏良看了她一眼,端起茶水饮了一口,怒火平息。

    这时对面的人也全部安顿下来了。坐下之后便开始闲聊,那肃王妃往苏家人身上扫了一圈,道:“那边那个,就是苏家嫡女苏阮吗?呵,还真是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啊,出落的这样绝色。”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恰能让苏家人听的一清二楚。

    未料他们会当面这样讨论自己,苏家人一时都不知道该作何回应,面面相觑。

    世子问道:“她娘是谁啊?”

    肃王妃的眼中浮起一丝讥讽:“咱们帝都的第一美人儿岚瑛郡主嘛。为了一个男人,不惜与家族切断关系,甘愿委身下嫁商户人家……呵呵……勇气可嘉啊!”

    苏眉不安的看了一眼父亲:“肃王妃似乎对嫡母颇为微词啊。”

    看见父亲的神色依旧平淡,也没有要发怒的迹象,苏眉偷偷松了口气。

    换做平时,管他是谁,但凡做郡主半句不好的,父亲都要勃然大怒,这会居然任凭别人在眼前放肆的挑衅,实在是不太正常。

    世子妃徐银凤似乎料定对方不会怎样,讨论的愈发热烈:“可不是,连我也听过当初的事情哩!”

    肃亲王祁世子道:“什么事啊?我怎么没听过?你们说说清楚!”

    徐银凤大笑道:“这你都不知道啊!岚瑛郡主为了嫁给商户人家的小子,不惜和自己的父母断绝关系,一头热的下嫁给了苏家。但是她嫁过去之后几年也没生孩子,苏家那男人就一个劲的纳小妾,呵呵,估计她也过得不好,年纪轻轻就死啦!”

    苏良的指尖微微颤动,他在忍,非常努力的忍耐。

    祁世子道:“怎么会这样呢?”

    “落的这样的下场,也算是为当初的事情付出代价啦!一个女儿家,连爹娘都不要……”

    “啪!”

    一声脆响,陡然打断了他们放肆的讨论。

    厅堂里突然之间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向着拍案而起的苏阮身上扫来。

    苏良略显震惊的望着苏阮。

    苏阮的脸上未见怒容,声音却极是威严,目光盯着对面的几个女人,毫不客气道:“对面那几位,能否请你们停止对家母的议论?”

    “你说谁?”徐银凤左看,右看,好像不敢相信苏阮在说她。

    “说的就是你。”苏阮明明白白的告诉她。

    徐银凤惊的战了起来:“怎么跟我说话的?!知道我是谁吗?!”

    俨然又是个把自己当“贵族”,把其他人当“贱民”的皇亲贵族,天生骨子里的优越感。

    苏阮惯来不吃这一套,她娥眉淡扫,从容不迫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的身份与我何干?但我可以告诉你,你若再对家母恶语相向,我就撕烂你的嘴,说到做到。”

    小猫在她的裙边转圈,“嗷呜”的叫了一声,也恶狠狠的瞪着徐银凤。

    “你、你算什么东西?!你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竟连尊称也不用!”徐银凤大怒。

    “想要我尊敬你,请先收回对家母的侮辱。”苏阮道。

    “你——”

    “住嘴!”

    肃亲王突然开口打断两个女人的争执。

    肃亲王年近五十,脸上已有老态,但是威严庄重,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肃亲王是个冷冷淡淡、低调至极的人,肃亲王府在没有实权的情况下能在帝都孑然独立,靠的就是肃亲王的经营。

    苏阮不卑不亢的微微一福,道:“肃王爷,民女冒犯了。但是家母早已故去十五载,我只愿她在泥土之下寂然长眠,你们肃亲王府的人对逝者胡言乱语,我实在无法保持沉默。我相信肃亲王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吧?若被谈论的人是您的母亲,您又该作何感想?”

    天窗外的一抹阳光落在苏阮笃定的面容上,将她的五官都照耀的熠熠发光。肃亲王静默的望着苏阮,目光一一打量过她的眼睛,鼻子、嘴唇……他望了很久,穿透她望着已故去的妹妹。

    苏阮没有和肃亲王打过交道,她知道,因为母亲背叛了肃亲王府,所以肃亲王府永远不会认她。

    听说,肃亲王府的人从来都不会提起母亲,在祖父在的时候,府上是不能提起母亲的。

    而今祖父已经故去,想必规矩也松散了不少,他们才敢肆无忌惮的谈论母亲。

    肃亲王紧紧的望着苏阮,嘴唇微动,吐出两个字:“道歉。”

    徐银凤道:“听到没有,道歉!”

    肃亲王道:“我让你道歉。”

    “道……”世子妃突然意识到公公的意思,愕然,“父王,我为什么要向这个平民道歉……”

    肃亲王妃也抢话道:“唉哟,王爷,这都是小事,还道歉?我们也只是一时闲聊说起,又没有什么过激的言论,就是陈述了一些事实!谁不知道当初岚瑛郡主从肃亲王府叛出,跟了苏良这事儿啊,她的下场也无人不知……”

    肃亲王冷冷的瞥了一眼妻子。

    肃亲王妃心里咯噔一跳,王爷惯来是当没岚瑛郡主这个妹妹了,怎么今天专性了?

    难道是因为对面那个跟她母亲八分相像的苏家嫡女?

    “王爷,我不说了。”肃亲王妃拉了媳妇一把,“还不道歉。”

    徐银凤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愤愤不平的站起身,咕噜:“对不起。”

    “不必如此。”苏阮客气道,坐下。

    徐银凤也坐下,却恶狠狠的瞪了苏阮一眼。

    “放马过来便是。”苏阮明显感觉到对方把自己记恨上了,只在心中冷冷道。

    这一番矛盾算是结束了,苏良悄然伸了手来,将苏阮的手握在掌心。

    苏阮扬起脸,对着父亲笑了一笑。

    父亲和母亲过去的事情,她也无法判断谁对谁错,但是谁要在她面前诋毁她的母亲,侮辱她的父亲,绝对不行!

    “父亲,他们好过分。”苏眉道。

    “不必理会。”父亲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只是,仍旧避开与肃亲王府的人对视。

    宋家的侍女们端着新鲜的果盘和点心、酒水,给每个客座都摆上。

    气氛稍微和缓了些,双方各自谈笑风生,都当对方不存在。

    没有人再提起岚瑛郡主。

    这个厅堂专门留给两个女方家族用,没有其他家族的人过来,过了会,宋离来了,与众人行礼之后,将双方的长辈都请了下去。

    少了长辈,厅堂里的气氛好似一下子炸开了锅,突然就吵闹起来。

    徐银凤一直不悦的盯着苏阮,似乎很想冲上来揍苏阮一拳。

    可是她每次稍许往这边露出一些敌意时,小猫就会汗毛倒立,对她发出威胁的恐吓声,又将她逼下去。

    “没白养你。”苏阮看着小猫笑意盈盈。

    “银凤!”一声亲昵的呼唤,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

    婉莹公主在一群侍女的陪同下众星捧月般向这般走来,她今日盛装出席,一袭浅黄色流光锦缎长裙,头上是一层一层叠在一起的金步摇,走起路来琳琅作响,熠熠生辉。

    徐银凤好似一下子来了同盟军,连忙快步迎上去,抓住公主的手,嘀嘀咕咕在她耳边说话。

    也不知她说了什么,婉莹公主立马向苏阮的方向看来:“她?”

    “婉莹公主不会来撒泼吧。”苏眉噤若寒蝉,“婉莹公主是出了名的坏脾气,听说她以前和一个朝臣冲突,竟在朝堂上把臣子给打了一顿,难怪宸哥哥对她避之不及。”

    苏阮淡然的饮茶,今天是平郡王府的婚宴,任何人都不敢动手动脚。

    不过,看这两个女人嘘嘘摸摸说话的模样,她们是在谋划要怎么整她吗?

    婉莹公主又叫来婢女,说了几句话,婢女就跑了出去,过了会,兰郡主也出现在厅堂门口。

    “兰儿!”婉莹公主起身,“快过来!”

    “哦……”兰郡主瞥了一眼苏阮。

    三个女人缩在一起,嘘嘘摸摸的不知道谈论什么。

    “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苏眉缩了缩。

    苏阮不紧不慢道:“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可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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