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的大门前,苏温背着双手,微微低着头来来回回的踱步。

    白色月光落在肩头,他的背脊,已然有了微微的弯曲。

    无数次的回望那扇大门,终于,远远看见了墨宸和苏阮的身影,他心中一喜,快步上前。

    “怎么才回来?!”苏温三步两步窜到墨宸面前,大声喝道,“出了那么大的事还在外头乱跑乱撞,庄里这么不太平,你是还想给我惹出什么事吗?!自己乱跑也就罢了,还把阿阮带出去,要是阿阮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和你二叔交代?!”

    墨宸的高烧还未退下,一身如同水深火热,意识也模模糊糊的,仅凭着内力和信念才能支撑着回来,已是虚弱至极,可是他的脸上浮起了僵硬而冰冷的神色,嘴唇一抿,面对养父的质问,径直以沉默表示了回答。

    他的沉默更勾起苏温的怒火,几乎是开机关炮一般训斥道:“哼,不说话是吗?你今天到底去了哪里,说不说?不说是吧,一整天人影都见不到,不知道的还当你也进了那密林里死了!……”

    “伯父……”苏阮开口欲辩解,却根本插不上话。

    墨宸站立不稳,呼吸越来越厚重,眼睛似乎也要睁不开了。忽然眼前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就如同枯叶一般缓缓的倒了下去。

    苏阮立马扶住他:“哥哥?!”

    苏温这才停了训斥,双眸紧紧地盯着墨宸,冷着脸道:“多大了,还装晕倒?”

    苏阮禁不住抬起脸,愤怒的看着自己的亲大伯:“伯父,他是你儿子啊!就算是养子,也不用这样吧!他昨天晚上冒着雨将宋瑾带回来,您也不是不知道,现在恐怕已经烧了一天一夜,您还在这里说风凉话!既然您这么不想看到他,我就将他带回我那儿看病!”

    真要气死她了!伯父比父亲还要独裁,还要蛮横,还要不讲道理!

    苏温的眼神沉了沉,似乎,对侄女的冲撞有了怒火。

    苏阮才管不了他生不生气!

    她扶着墨宸转头往回走,但是因为力气太小,两人险些一起摔倒。

    苏温眼明手快,一把伸手扶了墨宸,二话不说把他背上后背。

    苏阮轻声:“伯父……”

    苏温背着儿子飞快的往里屋走:“来人,马上去请大夫!”

    ……

    服了药后的墨宸陷入沉睡。

    守在榻前的苏阮和苏温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苏阮看着伯父紧张的脸,动身到茶几前泡了一杯茶,递给伯父:“大伯,之前是阿阮失礼,一时情急,还请您见谅。”

    苏温道:“无妨。刚才的确是我……”

    大夫说了,墨宸已经是被高烧烧到失去意识,陷入昏迷,再晚片刻,只怕命都保不住。苏温心中有愧,但是作为成年的面子,他也腆不下脸来道歉,转开了话题,道:“阿阮,你回去也准备准备吧,明天我们就回帝都。”

    “回帝都?”苏阮斟茶的动作停了,意外不已,“所有人都回去吗?”

    “是啊,山庄连着出了两件秽事,大家都迫不及待的要走了。”

    他口中的秽事,一是御景廉重伤,二是宋瑾身故。这两件不幸的事情在旁人眼里,却只是一个不吉利的污秽之事。苏阮的脸上浮起一丝异色,许久才问道:“那宋瑾的死因怎么办?就不用查了吗?”

    苏温道:“平王府已经对外宣布,宋瑾是坠马身亡。你,还想知道什么死因?”

    “这么快的时间,已经对外宣布了死因?”苏阮惊诧,宋家人果真是狠,如此举动只怕会引起不少非议,但是他们宁可面对众人的口诛笔伐,也不把丁点证据留下,她咬牙道,“若是人去楼空,只怕再也调查不到任何线索了。”

    “阿阮!”苏温突然严肃了起来,“你和宸儿在做什么,我不过问,但是这宋家的事情,还牵扯到礼王府,这是他们王府内部的事情,你们两个孩子,绝对不准插手!”

    苏阮明白他的担忧,默默的垂下眼帘:“伯父放心,阿阮一介女流,又如何能插手平王妃的事情。”她起了身来,“阿阮就先告辞了,宸哥哥烦请您悉心照料,我回去把东西收拾收拾,明日一同回去。”

    苏温道:“去吧。对了,门口有一把伞,你带着伞出去,又下雨了。”

    “谢谢大伯。”

    苏阮转身走到门前,撑着伞出了房间,踏进茫茫的雨幕之中。

    这场雨下的极大,像是天被捅了一大洞,瓢泼而至,就与宋瑾身故那一日一模一样。苏阮慢慢的走着,雨水浸湿了绣鞋也浑然不觉。

    这么快就要离开山庄了,这一走,宋瑾的死就会彻底被掩盖。

    白白的死掉吗?……呵……这种事情……她绝对、绝对不能接受……

    既然获得了想要的东西,总要付出代价!这个代价,宋瑾讨不了,就让她苏阮来,替他要回!

    ……

    回帝都之后,各府都迅速的龟缩回府,各自处理家事。

    尽管几大王府都有意的隐瞒,但是宋瑾身故之事还是渐渐露出风声。

    三日之后,苏良敲开了夜雪阁的大门。

    “老爷!……赶紧通知姑娘!”

    苏阮亲自沏茶,斟一杯曼芸香双手托送到父亲面前。

    苏良正襟危坐,脸色阴霾而沉闷,手指反复的敲击着桌面,过了片刻,才接过茶盏小抿一口,抬起脸看着她:“你这里怎么也会有这种茶?”

    苏阮不动声色道:“是宸哥哥日前拿来了些,父亲可还喜欢?”

    她如此贴心温柔,苏良心都像是要暖化了,脸上的神色也缓和许多。

    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拉了她的手将她拥坐在膝上,低叹一声:“为父不知当是悲痛还是庆幸,宋瑾就这么死了,你算是侥幸逃过一劫,但是雪儿将来的路,恐怕难走。她母亲才刚刚故去,临终前还嘱托我好生照看女儿……”

    不久之前,沈琳玉在皇城司内被行刑,行刑之前,父亲还是过去见了她最后一面。苏阮知道这回事,但是具体的过程却没有向父亲问起过,听父亲这么说,恐怕沈琳玉在死前还打了一番温情牌,让父亲一定要好好对待苏雪。

    父亲和沈琳玉也是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多多少少也有。亡者的嘱托,压在心头有千斤的重量,父亲此刻的愁云惨淡,正是因为他满心的愧疚之情。

    苏雪自从被捉奸之后就一蹶不振,再也没有在苏阮面前放肆过,在苏阮眼中,她已经称不上是一个相匹配的对手,充其量算是个绊脚的蚂蚁吧。

    对于一只蚂蚁,她不介意施舍一些恩惠。

    更重要的是,能让父亲少许安心。

    苏阮温柔的劝慰道:“父亲若记挂五姐的生活,我们家日后便多与平王府走动,多给她一些物质,一来让她的生活无忧,二来也让平王府的人知道我们娘家重视她,他们也会更看重五姐。这事,我会盯紧。”

    苏良感到稍许安慰:“这也是当下唯一的办法了。还好阿阮你心善,不计前嫌,为父还以为你会不愿意帮她。”

    这么久,他也终于看透了两个女儿之间难以调和的矛盾。所以,即便是想要帮苏雪躲过难关,他也会过来先看小女儿的意思。

    苏阮能体会父亲的用心,心中也很是暖意,道:“我和五姐虽然有些过节,但毕竟都是父亲的血脉,无论如何我也会帮她的。父亲,您也不必过于担忧,五姐聪明伶俐,天资过人,即便是没有夫君,也定会好好在平王府好好的活着。”

    苏良点了点头,粗糙的大手摸索着苏阮柔嫩的手背,忽然轻声道:“阮儿,知道父亲为何会突然决定回到帝都,不再在南方经商了吗?”

    苏阮摇摇头。父亲一直在南方经商,是在苏老太太过逝之后回来的,这一回,就这也没有走了,听说他在拓展帝都周边的生意,她一直以为他是想将生意做的更大才回了家。

    “母亲的事情发生之后,我就决定回到帝都,因为我突然发现,除了经商之外,我缺失的东西太多,未曾长伴在母亲膝下照料,没有照顾、平衡自己的妻妾,更没有陪伴孩子们的成长……”苏良似乎勾出了许多的伤感,“就如同,如果我还留在南方,就永远喝不到阮儿沏的茶,看不到你的善良,还有对父亲的孝心……”

    苏阮无声的听着父亲的诉说,印象中的父亲历来不会说这些话,他真的很担心苏雪的前路,才会急急的想要抓住自己。

    “老爷,平王府派了人来。”秋娘在外敲门,“奴婢已经让客人在厅外等候了。”

    苏良道:“我这就来。”他收起了伤感的表情,摸了摸女儿的长发,“你歇着吧,絮絮叨叨和你说了这么多,听着累吧。”

    苏阮摇摇头:“能听父亲说说心里话,阿阮很高兴。”

    苏良走后,苏阮也就躺下歇着。

    她那日也染了风寒,不过因为墨宸用内力替她治疗,所以当时感觉像是好了,可随后一回家,又开始发烧,这几日都是在家中喝药,修养。

    过了片刻,秋娘推开门端着药走了进来:“阮姑娘,老爷说明日要去平王府吊唁,问您要同行吗?”

    “吊唁……”苏阮重复了一遍,这几日她刻意的不想宋瑾的死,可听到这两个字,还是心里有些抽痛,抿了抿唇,道,“我当然要去。”

    “那奴婢这就去回禀老爷。”秋娘把药碗递到她手里,“药,姑娘喝了吧。既然要去平王府,指不定又要出什么事儿,先稳着身子要紧。”

    “哈,怎么感觉我又要奔赴龙潭虎穴啊。”苏阮嗤笑一声,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早间,一辆华盖蓝鼎的大马车踩着雨水飞驰而来,在平王府门前停下。

    苏良、三太太、苏德、苏凌几人依次下车,苏阮走在最末,她一身素衣、长发娓娓的垂落在肩上,未施任何粉黛,美的清雅,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平王府的门前空无一人,门可罗雀,很是冷清。

    “宋瑾早几年就入朝为官,这几年混的也算不错,在朝廷里人脉、圈子都有,怎么也算个呼风喝雨的人物吧!丧事怎么办的怎么寒碜啊?就算是平头百姓半丧事也图个热热闹闹!”

    苏德一脸的不理解。

    丧事,自然是越隆重越盛大越好。尤其是当朝,越是大家族越讲究风光大葬,以平王府这等身份,办丧事应该要震天动地才对。

    苏凌道:“是啊,的确是寒碜,要不是门牌上露了一点白,我根本看不出这是在办丧事。”

    苏阮淡淡的望着前方的大门,若有所思。

    秋娘悄悄附在苏阮耳边:“听宸少爷是,平王府这次对瑾公子的丧事是一切从简,一切低调,只私下支会了几个往来比较多的家族,分别安排时间吊唁,避免其他人互相见面。除了他们安排的,其他人哪怕是上门,也都不接待。”

    苏阮冷哼一声,道:“他们搬出了什么可笑的理由?”

    秋娘道:“平王对外宣布的原因是因宋瑾年纪尚轻,两个妻子又都没有怀上,不宜张扬,免得家中因此而沾染霉运。”

    的确有年轻人丧事从简的规矩,但这种约定成俗的规矩大家族一向不放在眼里。平王府这么做,这么说,也就哄骗少部分人了,大部分看得懂是怎么回事的人恐怕都在暗地里看着冷笑,欲盖弥彰,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很快,宋离从门里出门来迎接,他穿着阴暗的黑色的袍子,腰上系着白布,脸上却挂着洋溢的笑,双目炯炯有神,精神奕奕,如沐春风。

    他和宋瑾是一父所出,虽然并非同母,但两人的母亲却是双胞胎,所以这两兄弟的面相是非常相似的。苏阮看见宋离堆笑的笑,突然就记起了宋瑾躺在床榻上时那冰冷惨淡的面容,她心口一紧,不由自主的咬着牙盯住宋瑾,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宋离正与苏良寒暄,冷不丁感觉到一股阴冷的目光盯着他,他循着目光向苏阮看去,却见苏阮早已低了头在和秋娘说话,眼神平和如水。

    是他感觉错了吗?这个苏阮,好似有些不对劲……

    众人随着宋离进入平王府。

    门外冷清到死,府里更是压抑沉静,到处都是白色的绸带,入目这一片一片的白色,令人触目惊心,不自觉便心生寒意。在府里走了很久,也没有看到一个人影,整个平王府,像是凝固了一般,充满了悲伤和压抑。

    苏良道:“世侄,府上怎么格外安静?”

    宋离和善道:“家中横生枝节,五弟那边需要人管,我母妃也因悲伤过度也发恶疾,那边需要很多人照顾,府中看起来便冷清了些,望你们毋见怪。”

    一路走到灵堂才热闹些,众人放轻脚步,走入灵堂之中。

    临时搭建的灵堂方方正正,里面很是宽敞,空气里漂浮着浓郁的檀香气味,一口巨大的黑色棺木竖放在前端,因为天气过于炎热,棺木已经被封了口,以免异味散发。

    棺木的四周是四个念经诵佛的和尚,各自盘腿坐着,念经超度。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儿跪在棺木前烧纸。

    宋离唤了一声:“阿豪!”

    这小孩儿是宋离的儿子,因为宋瑾膝下无子,就只能让侄儿来当孝子。宋豪爬起身,对着苏家人躬身行礼,苏良亦将黄色的礼金签封双手托给他。宋豪不过十岁,脸上是完全不符合年纪的老道沉稳,礼数非常的周全,而且也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样子——换做别的孩子,恐怕早就无聊的跑出去了。

    苏阮的目光紧紧的落在宋豪身上,上一世,宋瑾和纪晴明双双故去之后,宋豪就成了孤儿,因为她膝下无子,宋瑾就将宋豪过继到了她的名下。

    她发誓,在和宋豪近距离接触之前,她真不知道世上有这么可怕的小孩。看起来乖巧听话,其实却是聪明的诡异,心思狠毒无比,七七八八挑拨离间的小事就不说了,她记得最清楚的,他甚至不惜挑断自己的脚筋来诬陷苏阮虐待他!

    结果,疼爱侄子的宋离狠狠赏了苏阮一个耳光,苏阮在怒极的情况下从摘星楼顶飞身而下以证清白,虽然没有摔死,却推到了他们之间最后的信任。

    似乎感觉到看着自己的姐姐眼神中的审视和不怀好意,宋豪的神色愈发乖巧,一一与众人问好,声音软软绵绵的,可爱极了。

    “雪儿!”苏良忽然发出了声音。

    暮郡主和苏雪一同从灵堂外走来,两个新婚数日就成了寡妇的女人都穿着孝服,头上戴着白色的孝花,连脸上的表情也是如出一辙的僵直。

    对于父亲关切的唤声,苏雪并没有任何反应。她一脸麻木的走到火盆前跪下,木然的拿起纸钱往火盆里面丢,像是根本没有发现苏阮和父亲的到来。

    “雪儿……”苏良快步走到女儿身后,蹲下身,“是父亲,雪儿。”

    “父亲……”苏雪终于看向他,惨淡的裂开唇角,“父亲?呵呵,你弄错了,我不是你的女儿,我只是宋瑾的妻子,我现在不是苏雪,我是宋雪,我已经冠了我夫君的姓氏,你不知道吗?你来这里,想将我从他身边带走吗?!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会跟你回苏家,绝不会跟你回苏家!我宁可在这里孤独的一辈子,也不要跟你回苏家……你走……你快走!”

    说前几句,她的神色还正常,到后来就越说越激动,甚至到末段,她蛮横的就来推苏良。苏良半蹲着身子,重心不稳,被她大力一推险些摔倒,苏阮顾不上宋豪了,疾步走到父亲身后扶住他:“苏雪,你做什么?!”

    苏雪的目光从苏良转到了苏阮,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陡然打了个寒战,瞳中露出些许惊恐之色。她迅速的转开了脸,双目紧紧盯着眼前的火盆,手中抓起一把纸钱丢进火盆,嘴里喃喃有声:“夫君……这些钱,你拿着在阴间花……”

    苏良一脸揪心的看着苏雪。

    苏阮退了一步,道:“离世子,烦请您先将我的家人带去后堂歇着吧,我和我姐姐说会话。”

    宋离道:“好。苏老爷,这边请。阿豪,你也跟为父出来歇会吧。”

    苏阮走到父亲身后,轻声:“父亲,五姐这边我来吧。”

    苏良默然的站立了会,眼中又是失望又是惶然的看着苏雪,可是苏雪只管一个劲的往火盆里塞纸钱,嘴里喃喃有声的说着让宋瑾在阴间别娶妻之类的糊涂话。

    苏良蹲下身扫了几张纸钱,转身随着宋离离开。

    等他们走了,苏雪突然就像是换了个人,尖笑着对苏阮道:“你留下来做什么,这里和你毫无关系!你想来劝我回苏家吗?哈哈,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我绝不会跟你走的,你这个害死我夫君的扫帚星!?都是你这个灾星缠着我夫君,都是你,夫君才会死!是你害死了我的夫君!”

    苏阮根本懒得理会她,一个已经失败到了极点的人,还需要再和她生气吗?

    就在苏雪絮絮叨叨的咒骂声中,苏阮走到棺木之前,手指轻轻的放在棺盖上,默然不语。

    苏雪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她,直到看见她的手指触碰到了棺木,突然冲了过来,大吼大叫:“别碰他!”

    苏阮连忙往边上躲,却仍旧被苏雪拽住了衣袖,张亚舞爪的想打她。

    苏阮身手慢,即便极力闪躲,还是被她抓了几道血口。

    暮郡主连忙起身过来扯,她抓着苏雪的手,死死摁住;“苏姑娘,你快走!”

    苏阮怎会逃走,趁她拽着苏雪,她反手狠狠给了苏雪几个巴掌。

    苏雪被打的眼冒金星,突然双臂一用力,奋力挣脱了暮郡主的禁锢。

    暮郡主重心不稳,一个趔趄往后摔去。

    砰的一声,她的脑袋砸在棺木上,嫣红的血就这么顺着额头一缕淌下。

    没想到和苏雪的矛盾还会害了暮郡主,苏阮忙扶起她:“郡主,还好吗?”

    苏雪牟足劲还想要打人,窜到跟前,苏阮一脚就往地上的火盆踢去,火盆被大力一震,凌空的翻了过来,红色的纸钱碎屑飞溅,星星点点的红光直接往苏雪身上扑去,她被烫的一声尖叫,跌坐在地,惨叫连连。

    苏阮懒得管她,搀扶着暮郡主便打算先走,还未动身,便看见纪晴明迎面走来,不由暂时停下了脚步。

    纪晴明满脸嚣张,一来就大声吆喝:“吵什么吵,闹什么闹?!还想家里不够乱啊?是不是死一个不够,还想去殉情以证忠贞啊?”

    苏雪离的近,她走过去就是一脚踹在苏雪的后背上,把苏雪踢的翻了个跟头,冷笑道:“有些女人呢,虽然嫁了人,可好似还没有被夫君‘临幸’过吧。苏雪,听闻你新婚当夜,阿瑾都没有去你的房间,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感想?”

    她说话实在是恶毒,立在一旁的苏阮都有些看不过去。苏雪被她踢的伏在地上,痛苦不堪的呻吟着,可是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

    “诶,暮郡主,你的脑袋怎么开花啦?唉哟,如花似玉的脸蛋儿,可千万别破了相啊!你这是怎么啦?难道想也想不开,准备撞棺殉情?咱五弟可真是好福气啊,两个妻子都为他要死要活,这可真是老天给的福气,一般人消受不起啊!这么算起来,五弟这一死也算值得了,你们说,是不是?”

    纪晴明恶意的拿着死者玩笑,挑衅的目光恶狠狠的盯着暮郡主。

    暮郡主的脸上都是黏糊糊的血,泪水不断的在眼眶里晃动,可,却不敢出声顶撞她。

    宋瑾一死,宋离的地位稳固了,现在的世子妃,就是未来的王妃。她们,都是要看王妃的脸色,才能活下去的。她们,必须容忍她。

    看见了她脸上的恭顺,纪晴明更为放肆的哈哈大笑起来,原本冷清凄凉的灵堂因为她尖锐的笑声而变得讽刺荒凉,窗外的大风吹拂而入,卷起白帘乱舞,仿若有人在无声的低泣,这一幕,看起来,是那么的悲凉。

    立在暮郡主身旁的苏阮抿了抿唇,眼底拂过一抹微光。

    她和纪晴明相处过,所以,对于纪晴明的心理,不说百分百,至少百分之七十是能把握的。在平王府,宋瑾是庶出,宋离是嫡出,而且是世子,宋瑾的地位当然是比不过宋离。但是宋瑾这个人,讨人欢心,尤其是女孩子欢心很有一套,府上的丫鬟婢子,外头的官家小姐,对他投怀送抱的不计其数,最明显的当然就是宠爱他甚至胜过亲生儿子的平王妃。于是,宋离拿了地位,宋瑾却获得了人气。

    面对这样的局面,一向自视甚高的宋离当然会心里不平衡,他心里不痛快了,他的这位世子妃就更别说了。纪晴明贪慕虚荣,妒火暗生,早把五房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杀之后快。如今宋瑾终于死了,她扬眉吐气,便是兴致盎然的来找两个弟媳摆脸,狠狠的把她们踩在脚下,来弥补她这么多年所受的怨气和委屈。

    纪晴明也早就注意到了苏阮的存在,她之所以一直没针对苏阮,一是因为两人不熟,二是因为在避暑山庄她看的清清楚楚,苏阮很得礼王的喜欢,她这种人,当然不会得罪一个礼王面前的红人儿了。不过,现在苏阮一直这么死死的盯着她,她渐渐也有些烦躁起来,一双死鱼眼瞪着苏阮,笑:“哟,苏大小姐。怎么,过来吊唁你的情人?看不出苏大小姐对我五弟还是一往情深哪。”

    她笑的又放肆又得意,那种尖锐刺耳的笑声,让人控制不住的想冲上去给她抡十个巴掌。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趁着她不备,苏阮突然一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一手狠狠的往她脸上抽去,道:“你竟敢将暮郡主的脑袋打出血!”

    暮郡主一愣,然后马上反应了过来,也帮忙抓住纪晴明乱动的双手。

    此时不打更待何时?苏阮又是狠狠的几个耳光抽上去,再用力踹了她几脚。

    打的正是开心之时,突然发现苏雪闷头闷脑的冲了上来,手里纶着之前被打翻的火盆。

    那火盆里面的灰已经全部洒了,但是应该还是滚烫的,也不知道为何她就这么握在手里。

    苏雪一边兴奋的尖叫着,一边用火盆猛烈的砸向纪晴明的头。

    纪晴明被砸懵了,脑袋上粘稠的血淌了下来,惨叫。

    她的婢女们也傻了眼,看着她被砸了两下之后才七手八脚的过来拉扯。

    但是苏雪像是获得了天降神力,跟一头牛似的横冲直撞,谁碰她她就纶着火盆抽谁,硬是把所有的人都打的满地找呀,然后一个人站在原地哈哈哈哈的放声大笑。

    她近乎疯狂的笑声把所有人都给吓的愣了神。

    苏阮早已远远的扶着暮郡主躲到了一边,毫无疑问,苏雪,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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