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妹!”

    一声亲昵的呼唤,旋即是一个热情的大大拥抱——

    苏阮只觉得毛骨悚然,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

    她尴尬而僵硬的矗立着,被女人柔韧的胳膊圈的动弹不得,挣扎,未果。

    倒是御景湛发现苏阮浑身不舒服之后冲上去拽苏眉一把:“姨妈!你钱袋子掉地上了!”

    “啊,哪?”苏眉松开圈着苏阮的手臂,勾着头四处乱看,“没有啊,王爷,在哪呢?”

    御景湛一缩就躲到苏阮身后去了,苏阮拍拍他的背,心道:“不愧是我儿子!”

    手却拦住了还在找钱袋的苏眉:“六姐,可能是他看错了,我们别在这里耽搁时间了吧,要是让周家人等我们就不好了。”

    距离和周家约定见面的时间已经很近了,苏眉道:“哦,好吧!”

    苏修知道苏阮对大多情况都不了解,特地派了一个熟悉情况的婢女南屏随同伺候前行。

    南屏年不过十六,性格很是活泼,见到苏阮就大大的行礼,声音清脆:“公主好!”

    苏阮瞧着府门前光秃秃的,道:“马车呢?”

    南屏道:“因为这次我们家的主子只有您和六姑娘同去,老爷和周老爷商量了,就由周家派马车接公主同行。”

    苏阮皱了皱眉。她还是有些抵触周家,可父亲这意思,分明是要她和周家打好关系。既然是父亲的意思,她就照办吧。

    苏眉在一旁乐呵呵道:“人多好啊,人多热闹!”

    苏阮看着她一脸的笑容,跟个傻大姐似的,心里只有两个字:想死。

    苏眉这个人吧,苏阮上一世就摸的清清楚楚了,很爱耍手段,但多是些起不到作用的小心机,其实她外强中干,就是个草包,必须依附别人。苏雪一败涂地之后,苏眉就开始向苏阮靠拢。苏阮的回应是不冷不热,不温不淡。苏眉没什么本事,没好心,也没多大的坏心,既构不成威胁,也没法成为合作伙伴,简单地说就是无足轻重。

    但父亲还是疼爱苏眉,对她的婚事也非常上心。她到成婚的年纪后,父亲亲自出面,与琅玕城的书香世家钟家少爷讲亲,让她给钟少爷做了续弦。

    钟家在名望在琅玕城首屈一指,钟家虽然不富庶,却是令人尊敬的书香世家,家中出了不少官员,钟老爷也是当地最大的私塾弘文馆的先生。以她庶出的身份,这门亲事可算高攀,钟老爷曾说:是看在贵公主的面子上才允这门亲事。

    就这句话,给苏阮带来了无数的麻烦。对苏阮而言,苏眉的这门亲事和她一星半点的关系也没有,她不屁都没放一个么?可对苏眉而言就大不一样了。是因为沾了妹妹的光,她这个庶出才能有机会做妻。因这个缘故,苏眉就对苏阮格外的亲热。那时她远嫁琅玕城,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跟苏阮告别,苏阮随手就打发了几样贵重首饰以私人身份给她做陪嫁。这更让苏眉对她感激不已,把她视为真姐妹了。

    如今苏眉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即便姐妹俩同处一个城池,也没有多少时间相聚,难得的碰面,苏眉自是高兴不已。

    “周家人怎么还不来,都过了时辰了吧?少爷都冷坏了。”

    秋娘搓着御景湛冻的僵硬的手,心疼道。

    御景湛不光手被冻的僵硬,鼻子也红彤彤的,他抽了抽鼻子,转头:“娘,你冷不冷?”

    前些日子接连下雪,地上都是厚厚的积雪,气温可想而知。苏阮也在着装上特别准备,她穿着厚实的貂褥裙,裙摆用淡青色丝线绣出奇巧遒劲的枝干,桃红色的丝线绣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一根玄紫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外披一件浅紫色的敞口纱衣,一身的华贵,也非常厚实。可即便如此,她的手也还是冰冷的,只能靠小暖炉暖手。

    听到儿子的关切,她抬手摸了一下他的脸,发现他的脸冰冰冷冷,脸色也是发青的。

    苏阮当即伏腰把他抱起:“我先进去了。”

    南屏急了:“公主!周家人马上就要来了!”

    苏阮道:“等他们到了进来叫我们。”

    “可是老爷说……”南屏着急的往外看,突然眼睛一亮,“马车来了,是周家人!总算来了!”

    周家来了四辆大马车,吱嘎吱嘎的踩着雪路,慢慢悠悠在苏府门前停下。

    苏阮还将御景湛抱在怀里,听见马的嘶鸣声回转身,便见眼前的大马车撩开了车帘:“晗灵公主,礼王爷,久等了。”

    说话的是一位三十岁出头的华贵妇人,她缩在车厢里,只露出半张娇艳的脸,满脸堆笑。

    与人说话,连马车也不下,脸上也笑容再深也尽是虚伪。

    不仅是虚伪,更是失礼,以及,没教养。

    苏阮淡淡的看着她。

    似乎是身后被人推了一把,妇人突然就下了车,站立不稳险跌倒,但很快调整了姿势,行礼:“参见晗灵公主。”

    南屏道:“公主,这位是周三太太。”

    因为周家的药材生意成功的落了根,原本住在琅玕城周边蕉城的周家人就迫不及待在琅玕城安家置业了。

    周夫人远在京都,周家在琅玕城主事的女主人乃周家三太太,也就是周茜的母亲。

    这些,南屏都提前与苏阮招呼过。

    对方既已亲自下车迎接,苏阮的脸色也缓和了些,道:“周太太,你好。”

    周三太太始终挂着笑容:“因为临时去了一趟璃王府接葶郡主,所以耽搁了时间,还望公主见谅。”

    害得他们在天寒地冻的被冷了这么久,还把责任推诿给璃王府……苏阮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周三太太当苏阮不计较这事了,笑道:“请公主随小女座后面那辆马车吧,那车里给你们留了位置,婢女们座第四辆车。”

    这种季节,车厢里和车外完全是两个世界,专用的小暖炉安置在马车一角,温暖如夏。

    宽敞奢华的车厢里只坐了两个姑娘,其中一人苏阮不久前有过一面之缘,正是周家大小姐周茜。

    她披了一袭霸气的虎皮披风,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五凤珠钗,项上带着赤金盘螭璎珞圈,奢华美丽。

    另一人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锻袄,外罩一件金狐皮披衣,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一身贵气——想必就是葶郡主。

    苏阮和苏眉进了车厢,正在谈笑的二人都把目光转向了他们,周茜率先招呼道:“晗灵公主。上回我们见过的,周茜。”

    苏阮道:“周大小姐。”又看向葶郡主,“葶郡主。”

    葶郡主微笑道:“晗灵公主,久仰久仰。”

    她招呼苏阮在身边坐下,执了苏阮的手,轻声细语道:“素闻晗灵公主乃京都第一美人,我就好奇着该有多美,如今看来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商业之都,风气开放,女子也多奔放,周茜这样在外经商的不少,葶郡主这般温婉的反而少见。

    苏阮的声音也不自觉跟着放温柔几分:“郡主过奖,年华易逝,岁月易老,这‘第一’也不知是谁封的,我自认承担不起。”

    葶郡主笑道:“如何承担不起?公主无论是样貌气度,还是这贵公主的尊荣,都配得上。”

    周茜见她们俩攀谈起来,自己像是被排挤到了一边,马上插话道:“葶郡主您有所不知,晗灵公主不仅仅是一等一的美人儿,还是无数男子趋之若鹜的梦中情人,若是凡夫俗子倒也罢了,听说圣君陛下也对晗灵公主满心喜欢,视若珍宝,现在圣君陛下宠幸的那个女子,样貌也与晗灵公主有九分相似——”

    她随父经商,见多识广,耳边听到的闲言碎语自是多如牛毛,随手一抓都是各种八卦。

    苏阮蹙了蹙眉。

    周茜并未发现她的不悦,继续侃侃而谈:“还有平王爷,那也是风华绝代的男人啊,据说当初公主要和亲,平王爷挺身而出——”

    “周大小姐。”苏阮突然硬邦邦的开了口,将兴致正高的周茜的话语打断,“你似乎谈的过多了,小心祸从口出。”

    周茜一愣,旋即不甘示弱道:“公主,我说的每件事都是事实。”

    “事实?”苏阮的眸中多了一层寒霜,声音里也带了几分威胁,“天子乃国之本,天子之事即为国事,妄议天子,就是妄议国事,乃是死罪。触犯天之威严,可诛九族。你,可知罪?”

    周茜的脸色都白了。

    她不是傻子,苏阮不可能真的因为她这几句话就治她的死罪,但是她感到了苏阮眼中不容侵犯的威严。

    周茜审视夺度之下迅速换了语气,笑道:“是我失言了,还望公主见谅,只是玩笑之言。”

    她上回见到苏阮乃是在苏阮最初回来那一日,那天苏阮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

    到了琅玕城这么久,苏阮也从未掀起过任何风浪。

    关于她的风言风语那么多,她本人却如此低调,这,让许多人都产生了错觉,认为她可欺——

    譬如周茜。

    葶郡主也来讲和道:“你们俩也真是,说几句玩笑话也能这样,都不许说这些事了啊。公主,不如你给我讲讲帝都的趣事吧,我还从没有去过帝都,那里一定很漂亮吧?”

    苏阮道:“帝都啊,漂亮的很……”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把周茜隔到了一边。

    满以为能踩苏阮几脚,却没讨到半点好,周茜恨意难平,将目光转向了苏眉。

    才刚上车车厢里的气氛就这么紧张,苏阮的眼神跟要杀人似的,苏眉都快被吓死了,呆坐着不知所措。

    周茜道:“你是——”

    苏眉顿了半晌才意识到她在跟自己说话,忙道:“我是苏眉。”

    周茜故作姿态的低头一想:“哦,我想起来了,钟夫人。”

    苏眉一脸天真:“对,上回我们在中秋宴会上我们见过一面的……”

    “对,我想起来了。”周茜笑了一声,“那天看你挺着肚子……你孩子生下来了吗?”

    苏眉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去年她挺着肚子,今年肚子没了,当然是生下来了。

    苏眉道:“当然啊!”

    周茜道:“还活着?”

    苏眉吼道:“你什么意思?!”

    这一吼,把苏阮和葶郡主的谈话也吼的戛然而止,两人都不解的看着她。

    周茜神秘兮兮的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你别动怒!我只是听说你相公命硬得很,你可要小心了。”

    苏眉的笑容顿时就凝固在了脸上。

    她的夫君钟亘前年死了夫人,才娶了她这个续弦,说她夫君命硬,不就是说他夫君克死了原配?

    周茜似乎浑然不觉这话有什么不妥,又拉着苏眉的手道:“钟夫人,我说这个不是咒你,更不是危言耸听,而是亲眼目睹过这种事!我的表哥周礼你认识吧!他娶了第一个妻子进门,一年就死了,娶了第二个,一年后又死了,现在是第三个,增添病怏怏的躺在床上,估计也命不久矣!有些人就是天生命硬!不光克死妻子,还克孩子!”

    苏眉恼怒道:“你表哥是你表哥,我夫婿是我夫婿,怎么能混为一谈?”

    周茜神经兮兮道:“这不是给你提个醒吗!有第一次,就难免有第二次!”

    苏眉起先还很是恼怒,渐渐心里就有些没底了,脸上有些惊恐。

    苏眉惧怕道:“我生了孩子后的确身体差了不少,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

    周茜道:“是吧,很有可能!”

    苏眉道:“那……那……到底怎么办?”

    周茜道:“你嫁给他的时候,有没有和他对过八字?如果你们俩八字犯冲的话,这个几率就很大。”

    苏眉紧张道:“拿去算了八字的……”

    成婚怎么可能不合八字。

    周茜道:“那种八字都是算你们俩合不合,又不能算他的命硬不硬。我看过一些堪舆的书,也略懂八字测绘,不如你把你和你夫君的八字给我,我来给你们算算!”

    苏眉被她唬的一愣一愣,张口真要报八字了,冷不丁被苏阮用胳膊轻轻碰了一下。

    她一转头,看见苏阮正闭目养神,还以为是不小心碰到了,又想说,再度被苏阮碰了一下。

    她这才确认苏阮的意思,心里挣扎了会,还是选择相信苏阮了,道:“我不记得了,回头再告诉你吧。”

    周茜原还想故意唬弄她一把,眼见都落了套,不知怎的又不愿意给了,板着脸道:“我可是为你好!”

    苏眉赔笑道:“真不记得了,下回吧!”

    傍晚时分,马车踩着夕阳的余晖抵达慈恩寺。

    两家人各自住进寺庙安排的客房。

    苏眉还在为之前周茜的恐吓担忧,在苏阮的耳根后磨磨唧唧:“七妹,我不会真的被克死吧?”

    苏阮忍不住训斥道:“你都两个娃了,再如何也不可能和离,你问这些有什么用?”

    苏眉沮丧的低下头:“可我不想死啊……”

    这女人,脑子里面到底是什么!苏阮被她气得肝疼。

    刚才在马车上,如若苏眉当真给了生辰八字,周茜肯定要拿着话题大肆发挥,指不定又是一顿炮轰。

    那女人那么毒舌,真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奚落起来难免祸及苏阮,所以她才防范于未让,提前喝止了苏眉。

    可苏眉……

    苏阮道:“谁说会死?她张嘴放屁你也信啊?”

    苏眉见苏阮生气,就勾着头不敢说话了。

    苏阮瞧着她一脸不死心的样子,故意道:“你怎么这么没脑子,生辰八字也能随便告诉人?如果她将来看你不顺眼,拿你的生辰八字去做小人扎你,看你怎么办。”

    她这么相信生辰八字这一套,肯定十分相信扎小人这玩意,用这办法,绝对能唬住她。

    苏眉果然脸一白:“我怎么忘了这个!”

    苏阮无语的摇头,道:“我回房歇着了,你也回去吧,别在外面乱晃。”

    苏眉拉了她的手:“等会我来找你串门好不好?”

    苏阮勉勉强强的点了点头。

    慈恩寺安排了三间禅房给他们,位置在半山腰,本来就温度低,加上海拔的高度,简直是呵气成冰了。

    即便是房间里燃着火盆也无济于事,苏阮几人只有围坐着火盆取暖,才不至于太冷。

    不久,庙里就派了小和尚送斋菜来。这么冷,有热菜吃,甭管吃啥都香。

    众人简单的拼一个大桌子,围着火盆吃饭。

    一边烤火,一边填饱肚子,总算渐渐驱逐了寒意,开始七嘴八舌的说话。

    苏阮道:“新年第一支香有那么隆重吗,非不可要开个朝会来专门供奉它。”

    在念慈庵时就是如此,每年大年初一,那些人宁可不和家人一起过年,也要跑到寺庙来上香。她真的不理解。为什么放着家人不陪伴,却来供奉一个虚无缥缈的神灵。慈恩寺就更夸张了,为了这新年第一炷香还特地举办一场朝会,到时候肯定会人流如潮的。

    南屏道:“公主你有所不知,慈恩寺供奉的大佛就是财神爷,每年多少求财者远道而来慈恩寺供奉,就为了点一支香!”

    苏阮哑口无言。难怪。对商人而言,还有什么比拜财神爷更重要?

    南屏道:“每年的头一支香更是有特别的意义,它代表着新一年的财运,都是由璃王供奉,祈祷新年琅玕城仍旧财运滚滚!”

    苏阮道:“好吧,我现在能理解了。今天瞧着来的人还不是特别多,看样子我们还要在这里呆几天?”

    南屏道:“至少三日。不过这嵩山山上的雾凇非常著名,这三日不会无聊的。”

    说话间,饭也吃完了。秋娘收了碗筷去,苏阮拿了一本《礼记》,坐在火盆边上和御景湛讲书。

    这是他们母子独有的交流方式,苏阮每天都会和御景湛讲一些东西,多知识一个小故事,一个小典故,或者仅仅是一句话。

    “儒有可亲而不可劫也,可进而不可迫也,可杀而不可辱也、其届处不淫,其饭食不褥,其过失可微词而不可面数也,其刚毅有如此者。”苏阮一字一句的念给他听,“知道是什么意思吗,阿湛?”

    御景湛摇了摇头。

    苏阮却不给他解释,而是又念了一遍,耐心道:“很多词你都知道意思,把他们连起来,这句话你应该读得懂。”

    绾绾在一边暗暗嘘气,公主太严格了,这些话,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御景湛咬紧了唇,皱着眉头仔细的想:“儒……儒者,可亲而不可劫……就是,可以亲近……劫……”

    苏阮也不催他,道:“你自己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就告诉娘。”

    “笃笃笃。”

    门外突然传来几声不规律的敲门声,响起几个参差不齐的稚嫩声音。

    “阿湛在不在啊?”

    御景湛闻声回过头。

    秋娘开了门。

    门外是一堆小孩儿,个个戴着厚实的帽子,围着厚厚的围脖,吵吵闹闹的叫道:“阿湛出来玩吗?”

    “阿湛,你快出来啊,闷在里面做什么!”

    苏阮认得这一群孩子,都是御景湛在私塾里的同学,也都是城里各家有权有地位的人的子嗣。

    御景湛跟着苏阮来到这里后不久,就进了弘文馆念书。其实以苏家的条件,完全可以请老师单独教她,秋娘也十分舍不得御景湛去私塾里念书,但是苏阮考虑了许久,还是决定让他去学堂。这对阿湛的性格形成而言应当更好,毕竟,母亲不能充当他生活的全部,他需要朋友、伙伴,指引他的人生。

    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吵闹着,御景湛却拽紧了苏阮的衣角,抗拒的摇头。

    苏阮道:“阿湛,不想和同学们出去玩么?”

    御景湛往她怀里缩了缩:“娘,我还想听你讲故事……刚刚那个,我们还没说完……”

    “等你回来再说也可以。”苏阮温柔的捧起他的脸,在他的面颊轻轻一吻,鼓励道,“和朋友们去玩吧。”

    “呀,阿湛被亲亲了!”小屁孩钟岩大声嗤笑。

    “阿湛的娘亲好漂亮啊。”罗昊一脸天真道。

    御景湛毕竟也有八岁的人了,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被苏阮这么一亲,顿时脸颊都红了起来。

    更别说同学们都是评论他的娘亲……他一咕噜从苏阮的手底下逃了出去,跑向了孩子们。

    “娘,我晚点回来!”

    绾绾立马道:“外面下雪又黑,奴婢跟着去吧。”

    苏阮道:“嗯。去吧。”

    秋娘看着御景湛蹦蹦跳跳的走了,欣慰道:“王爷终于也渐渐像个普通小孩儿了。多亏了公主的细心照料。”

    苏阮却摇了摇头,这条路,还远着呢。

    吃了饭的苏雪又来串门了,拉着苏阮说家常。

    苏阮没多少家常能跟她说,都是她在说,说她的两个孩子,说她的夫婿……

    苏眉又关心起墨宸来:“七妹,宸哥哥怎么没陪你来?”

    苏阮道:“他啊,忙生意。”

    “真想不到宸哥哥居然会为你做到这份上。”苏眉轻声,“他可真爱你啊。”

    苏阮不解的转头看着她:“什么?”

    “笃笃笃。”门外又传来一串敲门声,“我们是璃王妃身边的侍女,奉命前来送礼。”

    璃王妃?苏阮对秋娘使了个眼色,秋娘便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几名衣裳绮丽的女子,一个个面貌清丽,发髻高高地盘起,很是精致:“参见公主。”

    王府的婢子还是和别处不一样啊。苏阮道:“请进吧。”

    秋娘把她们几人迎了进来,招呼她们坐。

    她们进屋,为首的侍女手里捧着一个手掌大小的盒子,到苏阮跟前,道:“请公主笑纳。”

    那盒子虽然小,但盒身是桐木打造,盖上镶嵌着一颗绿松石,盒上的纹路也非常精美,看起来很是昂贵。

    苏阮迟疑。

    侍女重复道:“这是璃王妃的赠礼,还请公主笑纳。”

    苏阮道:“璃王妃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请问几位,王妃为何要赠东西于我?”

    侍女笑道:“公主初来乍到可能不清楚,这是历来的规矩,王妃每年在慈恩寺来参佛时都会给各个家族赠礼。”

    苏阮转脸看向南屏,南屏道:“是啊,每年都有的,公主收下吧。”

    还有这种奇怪的规矩,莫名其妙的送礼。

    苏阮道:“秋娘,把我的那只双廊凤凰凝玉手镯拿出来吧。”

    侍女道:“历来是不需要回礼的……”

    苏阮道:“只是我私人给王妃的见面礼,算不上回礼。秋娘,去吧。”

    秋娘就从行囊里把手镯取了出来,用漂亮的盒子装好,转交侍女带回给璃王妃。

    侍女拿了手镯:“是,一定会转交给王妃的,多谢公主。”

    苏阮道:“替我谢过王妃,明日我会登门拜访。”

    侍女忙不迭的赢了,几人这才走了。

    南屏迫不及待道:“公主,快看看王妃送了什么,每年都会送上好的首饰哩,我猜,是手镯!”

    苏阮笑着摇了摇头,把盒子递给秋娘。

    秋娘打开盒盖,取出一只流光溢彩的翡翠手镯:“还真是手镯。”

    她把手镯递回苏阮,苏阮举起手镯对着火光轻轻一晃,翡翠中的杂质一览无余。

    这只翡翠手镯的翠色并不均匀,水色不好,杂志也多。虽然不是劣等货,但也算不上什么好货,算中下吧。

    苏眉虽然人不那么聪明,毕竟也是在大户人家长大的,基本的鉴赏能力还是有的,一把夺了手镯仔细看。

    看着看着就不高兴了,道:“这东西璃王府也拿得出手呀,比七妹你送她的手镯要差一万倍。”

    苏阮赠给璃王妃的,是货真价值的南岭翡翠,昂贵无比,而且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东西。

    这手镯,还有行囊里的其他首饰,苏阮带着本来就是准备送人的。

    按她的习惯,送礼这件事,送的不好反而招人嫌,只要她出手,肯定不会是劣等货。

    对于苏眉的抱怨,苏阮并不接话,把盒子合上:“秋娘,把这镯子好好的收起来。”

    苏眉还嘟嘟嚷嚷,秋娘也有些嫌弃,但总归是没多说,默默去做了。

    晚些时间,绾绾带着御景湛回来,御景湛玩的满头是汗,马上被秋娘抱去洗澡了。

    绾绾便问苏阮是否有收到璃王妃的礼。

    苏阮道:“莫非你也收到了?”

    绾绾道:“奴婢是把周祺送回去的时候,看见周大小姐收了一只特别漂亮的金步摇、一双翠玉耳环、一条金龙玉项链。”

    苏眉惊讶道:“居然这么大方?璃王府也太欺负人了吧!咱公主不比那个什么周家尊贵多了!”

    苏阮却不甚在意,微微笑道:“看来璃王的儿媳人选早已拟定,还搞什么相亲会……时候也不早了,各自回去歇着吧。”

    ……

    璃王家眷休息的禅院。

    不久前来过苏阮房间的侍女在大禅房内,恭敬道:“老太太,所有的礼都已经送出去了。”

    倚坐在龙凤蒲团上的老太太一身金黄交错的袈裟,手捧念珠,面容安详。

    她的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一缕的首饰,但自有雍容贵气自眉间溢出,这是居于高位者长年累月沉淀下来的妻子。

    老太太诵经完,才睁开了眼睛,问道:“各家都是什么反应?”

    侍女道:“奴婢按老太太吩咐,给她们送了些劣等货,等她们关门后偷偷听她们的反应。她们大多都在骂璃王府小气。”

    老太太呵呵一笑:“每年都送好礼,这回收到差些的,就个个要跳脚了?”

    侍女道:“但也有例外……”

    老太太道:“说。”

    侍女道:“苏家,晗灵公主未置一词,只让人好好的收起来。”

    “哦?”老太太沉默了片刻,“是几个月前刚从京都过来的苏家嫡女吗?”

    “是,她还另外回礼了一双手镯。”侍女把手镯呈上。

    老太太捧了那只手镯,只在手里颠了颠就判断出了是什么货,自语道:“她出手真大方。”

    侍女也笑道:“身份尊贵的人,待人接物果真是不一样,晗灵公主非常有礼貌。”

    老太太道:“晗灵公主已经婚配了吧?”

    侍女道:“听闻与宸侯爷已互许终生,但二人还未正式举办婚宴。”

    “哦……”老太太没再吱声。

    “还有一事。”侍女道,“周家周茜在收了我们的礼之后,王妃又派人送了大礼登门。”

    老太太道:“看来宁珂是准备让儿子娶那个周茜了。呵呵。知道了,你去吧。”

    ……

    次日一早,苏阮被禅院里的鸟声吵醒,还以为自己来到了世外桃源。

    虽然是被吵醒的,心头却没有任何郁气,反而是兴致盎然的起了身,走到窗前推开窗门。

    入目是一望无际的白雪皑皑,天空亦是纯净的白色,天地被白雪连成一片,再往远一点,就能眺望层峦层叠,青山绿水,美如仙境。

    耳边是叽叽喳喳的鸟啼声,苏阮深深吸了口气,空气清新无比,像是全身都被焕然一新。

    下次一定要让阿宸陪她一起过来。

    她露出大大的笑容。

    秋娘敲门:“公主,王妃请您过去喝早茶,要去吗?”

    苏阮道:“嗯!”

    作为琅玕城权力最大的璃王府,在招待其他人这件事上绝对是主人翁的姿态。他们举办早茶宴,其他人就蜂拥而至。他们安排好座位,其他人就按次序入座,一个个都乖乖的听话,不敢丝毫违逆。

    苏阮抵达时,禅房里面热热闹闹的坐了不少人,大多都是女眷和小孩,约么有二十几人。

    因为苏阮来琅玕城之后一直深居简出,这些人大多不认得,就认识几个周家人。

    周茜最耀目,她坐在人群的最中央滔滔不绝,随随便便几句话就把那些深闺女子哄的对她满脸钦佩。

    “晗灵公主、礼王驾到——”

    众人忙起身来行礼,周茜身上的注意力全被拉走了,看着苏阮的目光更是厌恶。

    “不必多礼。”苏阮大大方方的落座。璃王妃宴请这么多人过来一起用早膳,也不知有何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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