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宫中有个常来的术士,原是前几日已故五利将军姚翁的弟子,昨日他入宫来为妾身做法事竟求了妾身一件事。他求妾身禀告陛下,那日五利将军被杀时他就在当场,当时一番打斗他拼死扯下了一名凶徒的遮面布,竟然认得,就是,就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护卫显星。其余几名弟子也都看见了,他们常在宫中行走都说绝不会认错。”

    刘彻听罢没有任何吩咐,他看着窦曼文什么也没说,就那样用一双冷淡又威严的眸子看着她,似乎要看穿她。窦曼文被刘彻看出了一身冷汗,连头都不敢抬。

    “天子,这两件事都不算小事,也都指向阿娇,哀家觉得让他们底下人诋毁皇后实在不妥,不如请阿娇过来问问清楚,不能让他们冤枉了阿娇。方才哀家已经命人去传了堂邑侯世子夫妇和姚翁的几个徒弟,一会儿,天子不妨都问问。”

    刘彻微微吸气,手指扣着长几,片刻后他淡声吩咐曹小北道:“请皇后过来。”

    曹小北到了椒房殿就把宣室殿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陈娇说了个明明白白,他陪着陈娇一路从椒房殿到宣室殿,路上一直在陈娇身边不停地劝她:“娘娘别生气,那些人说的话小人知道陛下一句都不信。一会到了殿上娘娘只管否认便是,小人看陛下方才的眼神就知道陛下一定会护着娘娘,没有陛下的暗示小人也不敢跟娘娘说这些话,娘娘可千万别赌气,别意气用事啊。”

    陈娇坐在凤撵上一语不发,到了宣室殿的御阶下才对曹小北淡淡道:“有劳你说了那么多话,待会回椒房殿我好好给你个大赏赐。”

    曹小北就是刘彻肚子里的蛔虫,刘彻对谁好他就对这好。现下见陈娇被人告发还保持着冷冷淡淡的高傲样子就有点着急,继续劝道:“娘娘,小人不要赏,小人贪心,就想要娘娘和陛下好好的,不被那些胡言乱语的人离间。”

    陈娇看着曹小北猴急猴急的样子竟然笑了,点点头道:“传报吧,也别让那些人等久了,害起人来都不利索。”

    “皇后娘娘到——”

    随着曹小北的一声高唱,陈娇仰首走上御阶,她艳红色的五凤朝阳长衣铺陈在宣室殿汉白玉长阶之上,映着耀眼的阳光,释放出出绝顶的尊贵和美艳。

    陈娇带着显星和大寒走入正殿,向刘彻和太后行礼后扫视着宣室殿的众人,扬起下颌哼笑一声道:“哦,大哥长嫂都来了,今日这人还真是齐。”

    薄太后微微一笑迎着陈娇的目光道:“阿娇,先坐吧。今日请你兄嫂过来也是有几句话要问问。”

    “问?呵,母后要问我兄嫂什么,不如直接问我吧,我保证句句如实的回答母后。”陈娇在侍女的搀扶下霸气的坐在来刘彻的下首位置,与薄太后对面而坐。

    陈娇的傲慢和直白让薄太后有点尴尬的笑了,连忙道:“哀家不过是过来看看,并没什么话要问,是天子有话要问。”

    陈娇唇角一弯不再理薄太后,她看向主位上一直望着自己的刘彻缓声道:“陛下将母后、平阳长公主、窦夫人和我的兄嫂请来想必有重要的事要说,既然有话就请陛下明示吧。”

    刘彻这会心里还有些紧张,今天窦曼文和平阳所陈述的事包括残害皇家子嗣、刺杀朝廷大臣,这些罪状都不轻,他当然从一开始听说这些话的时候就不相信,但他就怕陈娇因为卫子夫有孕的事生气后意气用事全都应下来,要真是那样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该如何为她堵住这么多人的口实。

    平阳长公主见天子有些犹豫,心中急切,眼眸一转先开口对跪在地上的卫子夫道:“卫女,现在堂邑侯世子夫妇和皇后都在此地,你就讲方才禀报陛下的话再说一遍。”

    卫子夫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却不敢违拗平阳长公主的话,如数将方才的话再说了一遍。她的话说完李吉儿的脸色就变了,一会红一会白,最后气得怒目圆睁,好像要将卫子夫生吞活剥了一样。要不是在宣室殿她真想立刻就否认卫子夫的指责,然后再冲过去打死这个出身微贱血口喷人的女人。

    刘彻没有给李吉儿辩解的机会,直接问陈娇道:“皇后,卫女的话你都听到了,朕问你,你可曾向堂邑侯世子夫人下过那样的命令?”

    刘彻冠冕堂皇的话说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不放心的向陈娇使了个不易察觉的眼色。

    陈娇眉眼一转全当没看见,直白的回答道:“是的,是我让世子夫人这么做的,我告诉世子夫人无论卫子夫说什么都不要听,只要打掉她腹中胎儿即可。”

    陈娇语毕,四座皆惊,不但平阳和窦曼文震惊,就连卫子夫自己都不敢相信陈娇会当场承认她的话。

    ☆、第219章

    惊讶之后刘彻有点生气了,他想尽办法在众人面前提醒陈娇可是她却还是赌气承认了罪名,这让刘彻分外恼火,也顾不了其他人脱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陛下,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陈娇神色淡淡,眉梢一挑道,“那我再说一遍,是我让世子夫人打掉了卫子夫肚里的孩子。”

    陈娇的回答已经不是堵气那么简单了,刘彻意识到她说的是真话,但他还没有做好陈娇真的狠心处死他子嗣的准备,他是不敢相信他那么信任那么疼爱的妻子会做出这样的事。

    薄太后见刘彻不可思议的看着陈娇,马上严肃开口道:“阿娇,你身为皇后怎么能做这种事!”

    陈娇不但不退缩反而倨傲的看着薄太后冷冷道:“我为什么做不得?我身为皇后处置一个心机深重会让皇家蒙羞的婢女有何不可?”

    见陈娇承认的爽快又对太后和天子寸步不让,平阳长公主心中一喜,只当陈娇已无路可退索性用了鱼死网破的态度。这么一想她就立刻硬气起来,起身怒道:“就算你是皇后天家子嗣也不容你这般肆意残害!”

    “呵,长公主,别人不明真相说这话就罢了,你还敢说这种话真是可笑极了。”陈娇杏眼一转冷视平阳,皇后的威仪尽显。

    “阿娇,那毕竟是天子的骨血!”薄太后又生气又心疼的控诉道,“你这么做让哀家有何颜面再见大汉的列祖列宗啊!你,你真是……真是气死哀家了。”

    陈娇看着这群不分清红皂白就开始指责她的皇亲国戚不禁笑起来,笑过后她抚着自己头上的钗环摇头不屑道:“你们着什么急,话没说两句就一个个把残害天家子嗣的罪名往本宫身上推,那本宫也要问问你们,你们谁能保证卫子夫肚子里的就一定是天子的血脉?”

    ”在座诸位都心如明镜。”平阳长公主站起身言之凿凿的说:“卫子夫有一月有余的身孕,那时她尚在宫中,她腹中的不是天家血脉又是什么!不但我府中的郎中可以作证,堂邑侯世子夫人也心知肚明,不然她怎么会给卫女用滑胎药,皇后,你可不要混淆视听!”

    “长公主,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本宫又没否认卫子夫有孕的事实,可是她在宫中就一定能保证那孩子是陛下的?”陈娇笑了一声杨高了声音道,“今日当着太后和天子本宫就再此放下话,本宫可以用我陈娇的后位保证,卫子夫腹中胎儿绝不是陛下的。”

    陈娇这话说完刘彻也怔了一下,一想之下似乎心里也有了一点疑云毕敬卫子夫有孕的事他还没有彻察,但卫子夫一个月前还身在宫中,宫禁森严别无外男,她有身孕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呢?

    跪在殿上的卫子夫闻听陈娇说她腹中胎儿不是天子的,立刻惊恐的抬起头哭着辩解道:“陛下,子夫一生一世只伺候过陛下一人,绝对没有做过背叛陛下的事,请陛下明察,请陛下明察。”

    刘彻看了一眼柔弱又激动的卫子夫又看向神情冷傲的陈娇,凝眉缓声问她道:“皇后,你这样说可有什么证据?”

    陈娇望着主位上的刘彻深深出了口气,缓下刚才冷锐的语气对他认真道:“陛下请相信我,我却有证据,但我不能在这里公开……”

    “皇后,正名昭昭,你既有证据又有何不能公开的,你若不肯就此公开只怕从今往后就算陛下给你清白,天下众口铄金怕你也洗脱不清,再说皇后高贵端庄不应最爱惜自己的名誉吗?你若是有证据还是趁早拿出来吧,就怕没有证据还要在陛下面前抵赖了。”平阳自以为她此时占尽上风,怎么能给陈娇喘息的机会,她生怕刘彻对陈娇心有不忍,如果不能让陈娇在众人面前认罪,刘彻少不得要帮她开脱。

    薄太后听了平阳的话也点头道:“是啊,阿娇,还有什么比你自己的名誉更要紧,你快些拿出证据来,免得你清白之身也被人构陷,有辱你皇后的贤名。”

    陈娇昂然道:“贤后虚名我陈娇并不在乎,但我也不会对自己的尊严和名誉全然不顾,只是大汉皇室还有更重要的东西比我的名声更重要。”

    陈娇硬气的态度和刘彻的沉默让薄太后有些怒了,不悦道:“事关天家子嗣,哀家不认为有什么比这更重要,阿娇你今日要是不能在众目之下拿出证据说清此事,哀家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就是陛下也绝不会为你开脱罪责。”

    此时刘彻的眉心又紧了一分,对陈娇暗示道:“皇后只管出示证据,其他的事均不在意,朕自有公断。”

    “既然陛下发话,那……好吧。”陈娇看着刘彻无奈的叹了口气,吩咐大寒道,“去太值房,将所有在职的御医全部传来。”

    陈娇说完又转身对陈季须道:“兄长,让赵谦上殿。”

    陈娇的行为让众人一时解其意,犹其是平阳,她越来越弄不清楚陈娇的用意了,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无论陈娇的用意是什么,她既然决定要跟陈娇撕破脸就只能见招拆招的坚持下去,况且她就不信陈娇能证明子虚乌有的事!

    不多时四位御医和赵谦就被传了进来。

    行礼过后薄太后看着太医们问陈娇:”阿娇,按你的意思御医都到了,你可以出示证据了。”

    陈娇再次摇头无耐,看了一眼主位上的刘彻道:”陛下,得罪了。赵谦,平阳公主说卫女怀有龙嗣已有一月之久,陛下已应允,你如实的告诉他们,这事可不可能,说的明白些。”

    ”喏。”赵谦底头向天子先行一礼,然后转向平阳和薄太后正色道:”卫女有孕决不可能。太后大概知道,陛下一月上旬腿部受伤曾在甘泉宫休养月余,当日是赵谦为陛下主治配药,陛下伤在龙根附近,为求伤事尽早全愈于一月十一日开始使用赵谦调制的药物,外敷内服长达二十二日。根据此药药性,陛下服用如此剂量当至少三月不能令女子受孕,不仅是卫女,宫中所有御女在此期间皆不可能怀有龙嗣。所以卫女若有一月身孕刚豪无疑问绝非天子子嗣。”

    赵谦说完从宽袖中拿出一纸药方呈上头顶继续道:”这便是陛下当时所用药方,可与宫中太职房所存御档对比,请太后过目。”

    陈娇等赵谦说完便吩咐御医道:”你们上前看清楚,这药方药效到底如何,如实回禀太后。”

    这种证明天子短期生育事……御医们实在是近退两难,可又推委不得,只好一起上去研读片刻,最后尴尬的跪做一排颤声道:”启禀陛下太后,这这,这药方的功效却如赵郎中所言会令人三月不能,不能让女子受孕。”

    御医和赵谦的话说完在场众人又是一片哑然,犹其是平阳和窦曼文,震惊之下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而刘彻的脸色只有更差。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陈娇宁愿自己受委屈都不愿解释原因,因为这会令他最严扫地!一旦举证他堂堂大汉天子不但私~处附近受伤的事会被拿出来做证,更令他难看的还有卫子夫在宫中受孕孩子却并非他的血脉,这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坐实了他被戴绿帽子的事实吗,对高傲又自尊心极强的刘彻来说,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平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彻一拍长案怒视平阳指着阶下一边拼命摇头一边瑟瑟发抖的卫子夫道:”你竟敢带这这个不守宫规罪该万死的贱人用野种冒充龙嗣来戏弄朕,你居心何在!”

    ”平阳不明真相被人蒙蔽,请陛下,请陛下恕罪。”面对天子的盛怒完全懵了的平阳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也顾不得天子长姐的身份了,一直磕头请罪。

    陈娇冷眼看着不知所措不停求饶的平阳和恼羞成怒的刘彻唇角微微翘了起来。她令赵谦上殿举证不但是打平阳的脸,更是对刘彻的惩罚。他两度欺骗她宠幸卫子夫的事确实过去了,可陈娇又岂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她必要他在这些野女人身上吃够苦头才行!此举一出陈娇不但狠狠的抽了平阳一记”耳光”,更借平阳的手打了刘彻的脸,还要让刘彻在羞辱中记得她无奈之下还想维护他的好。

    薄太后见刘彻动了真怒赶忙劝道:”陛下,先不要记着怪罪阳了,她也是被人蒙蔽,本心也是为陛下的子嗣着想。”

    ”母后说的对,长公主一定是受了蛊惑,所以我们才得好好查查到底是谁蛊惑了长公主,让卫女用他人之子假充龙嗣又是为了什么,说不定还有个意想不到的阴谋呢。”陈娇微笑着说。

    平阳和卫子夫自己找死,这一次无论如何不会放过她们!

    ”查!一定要查清楚!”刘彻怒道,”卫子夫,你还有何话说!”

    卫子夫跪在地上只是嘤嘤哭泣,却再也换不来刘彻的办点同情。

    陈娇冷淡的开口道:”卫女,宫禁之内你到底与何人通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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