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孟九思走来时,顾习之脑海里仿佛有什么零碎而杂乱的片段不断闪烁着,只是凑不出一个完整的片段,他一时间有些恍惚,直觉曾经在哪里见过她也这般朝着自己走来。
    直到孟九思快走到院门口,他才回转过来,慌慌张张的回避到一边,毕竟孤男寡女,若被人瞧见了,于她名节有损。
    “谁?”
    偏偏绿桑眼尖,一眼就瞧见了有道白色身影在雨中闪过。
    顾习之本还想再回避,以为是小贼的绿桑又道,“鬼鬼祟祟的再不出来,我叫人了。”
    “姑娘莫怪。”顾习之自知回避不及,待二人走出来时,鼓起勇气上前施礼道:“在下顾习之,是特意来向孟兄弟辞行的,冒昧打扰了。”
    纵使有些慌乱,他的声音依旧温醇平稳。
    他的突然出现让本就在寒风中的孟九思顿时如置冰窖,她不想与他多说一句话,吩咐绿桑就要走,却听绿桑轻嗤了一声:“辞行就辞行,哪有大晚上跑来别人家祠堂来辞行的。”
    顾习之无奈一笑,不急不缓道:“实在是逼不得已,明儿一大早就要随家母回乡,恐来不及,这才特意晚上赶过来的。”
    有道伸手不打笑脸人,绿桑也无话可说了,况且这大晚上的无人引见还能登门入府的也非普通人,他生的这般好,又谦逊有礼,姿容非凡,瞧着与姑娘倒也相配。
    姑娘刚与薛家退了婚事,若说她心里一点不急也是假的,尽管是姑娘主动提出退婚的,但五姑娘闹出这样的事,于姑娘的名声也有损,以后想找个好人家恐怕没那么简单。
    这个人,瞧着倒好,只是姑娘似乎并不怎么喜欢他。
    “绿桑,我们走吧!”
    怔愣间,孟九思唤了她一声,说完,便旁若无人的绕过顾习之身边走过。
    “黛黛……”
    人的欲念总是不断膨胀的,他来本想着只要能看她一眼就行,及至看到了她,又想着能与她多说一句话,情不自禁的就唤了她的乳名,又眸色温柔的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问完了之后,连他自己都惊住了,仿佛这是他曾问过的最寻常的一句话,而此时此刻显然不合时宜。
    他自问不是贪图美色之人,怎么一见孟九思就几次三番失了分寸?
    孟九思脚步一滞,回头看他时,眼睛里带上了一份恼意,声音更是冷入了骨髓:“还请公子谨言慎行,我与你并不相熟,当不起你这一声黛黛。”
    顾习之红了脸,讷讷道:“对……对不起,是在下一时失言,唐突了姑娘。”
    孟九思不再看他,冷冷的一拂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下意识的抬手捂住胸口刺有黛字的地方,渐渐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意。
    “黛黛,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雨势越来越大,油纸伞在风雨中被吹的几乎要散架,遮不住斜吹过来的雨,冰冷的雨拍打在脸上,眼角下不知是泪,还是雨水,慢慢的从孟九思的脸上流淌下来。
    早知最后那样绝决的抛弃她,残忍的毒害她,当初又为何给她千百柔情,万般宠爱,让她一下子从天堂跌入了地狱。
    这种痛,这种恨,她抛不开,忘不掉。
    ……
    恍恍又过了两日阴雨天,到了第三日早上,天边才挂起一个懒洋洋的太阳,阳光淡薄,像是一块冷掉的煎饼。
    温氏息了两日自觉身体大好,忍不住心中焦急,一大早就收拾好出去了,到了未时末方回。
    老太太向来不喜她,再加上不是亲媳妇,对于她的去向也不多加过问,以为她又去寺里烧香拜佛了。
    她只一心想着,先把自个娘家侄女蒋白莲弄进府里来好好调教调教,只等孟秦回来大宴宾客之时,让她在宴席上一鸣惊人,争取一举抓获孟秦的眼球。
    岂料她的亲儿媳妇龚氏再度与她心心相印,也想到了美人计。
    因为崔妈妈的儿了强迫彩环,虽有龚氏力保没被赶出府,但也挨了好一顿打,气的龚氏欲要和蒋姨娘拼个鱼死网破,亏得满身棒疮的崔妈妈顾全大局,拖着伤躯力劝于她方才罢休。
    龚氏想想,如今她四面楚歌,不仅与蒋姨娘势不两立,还与孟九思势不两立,她万没想到孟九思那个小贱人竟敢掌掴她千疼万爱的女儿,偏偏这一次老太太连句屁也没敢放,必是老太太对芳儿的宠爱大不如前了。
    她气的恨不能立刻冲到陶怡阁将孟九思撕了,也是崔妈妈拉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说服了她。
    她满腔憋愤无处诉说,好容易盼到老爷来她屋里一趟,她刚酝酿好情绪落下眼泪想要跟老爷说说心中委屈,蒋姨娘就派了屋里的丫头过来,说她着了冷风受了寒,老爷想也没想拔脚就走,连一点面子也没给她这个正妻。
    她气了个七窍生烟。
    冷静下来再想想,自知自己在府里早已孤立无援,硬碰硬肯定不行,虽然她素来不喜小表妹,但也无它法,只能听崔妈妈的,先使个美人计摆布了蒋贱人再说。
    婆媳两个人就像暗中打擂台一样,龚氏也寻了个由头,让她姨娘家小表妹,入府小住几日。
    第三日一大早,龚氏去墨堂斋给老太太请安刚落座不久,就见龚氏身边的一个二等丫头前来回报姨老太太带着哥儿姐儿来了。
    老太太冷然一笑。
    乔氏更是撇着嘴嘟囔起来:“得,打秋风的又来了。”
    龚家虽然在长平城算不得什么豪门大户,但也出过两个进士,如今龚氏的二哥就在礼部任职。
    只是他虽有些才干,却侍才傲物,不把上司放在眼里,原还有个礼部主事当当,虽官阶不高,但手中有权呀,结果被他生生作没了,如今只在礼部当个闲差。
    至于这位姨老太太傅易氏就更提不上筷子了,她是二嫂的亲姨母,年少时就是个不知廉耻的浪荡女子。
    在一次拜佛途中偶遇俊俏书生一枚,自此私订终向,非君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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