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国龙珏丢失之事非同小可,即便是梁最也要谨慎处理。
    她在宴会上打听一番,那条道走了不下十遍,包括自己在台上托腮睡觉时身边都有哪些人,经过了谁都查得一清二楚,得出的结论却是……不可能三字。
    且不说洛邑庆典守卫都是她亲自安排的,严密妥帖,就说颜翩跹闲着无聊就坐在她身旁也不可能有人能在她们两个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盗走龙珏。
    若真有,那取她项上人头亦无不可。
    梁最远山眉难得一皱。
    “还没查出来?”颜翩跹笑眯眯凑过来,又摸出一本小册子来,高深莫测地笑道:“可我查出来了!哎哎,明抢啊这是,掏钱!”
    梁最眼皮也没掀就把手里的酒喝干净,银酒盅丢给她:“赏你了。”
    颜翩跹气绝:“你能不能有点公主的自觉?我要是把它卖给某个觊觎你的疯子,日日猥亵怎么办?”
    梁最翻开小册子,答得漫不经心:“有人敢?”
    好像还真没。
    颜翩跹悻悻,坐下去自己斟酒,一杯还没送到嘴边,就扬手接住梁最丢回来的册子。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梁最冷漠地瞪向骗她一只银盅的女人。
    “资料啊,按说这个泽远太子真是不错,虽然长你两岁,但品貌才情都是没得挑。据说这人一心家国天下,没像晋朝男人那样三妻四妾后院乌烟瘴气,还是干净的,”颜翩跹朝她挤挤眼,“堂堂太子,不容易了。”
    “是不容易。”梁最淡淡,颜翩跹讨好地点头:“那就他了?”
    梁最挑眉,颜翩跹收敛笑意,略带尴尬地清清嗓:“我这也是为你的终身大事着想,书里不是说了吗,先成家后立业。”
    “没了龙珏,”梁最指着自己空落落的白净脖子,脸上带了两分杀气,“明年我用你的头继位吗?”
    龙珏既是传国之物当然意义非凡,梁最继位必以龙珏奉天,告慰先祖。
    颜翩跹翻白双手表示:“找找找,扇苑的人都出动了,给你找着呢,耽误不了。不过,我这边倒是还打听到桩趣事……别走啊,庄家的!”
    梁最顿步:“庄家?”
    “知道你最近在找庄家的麻烦,消息都给你打听清楚了,庄家在郑城的庄户里跑了一批逃奴,死了十几个护院,闹出不小动静。”颜翩跹在脖子上横了横手掌:“据说多是这么死的。”
    “确定是逃奴?”梁最蹙眉,这是仇杀吧。
    “是逃奴,就是当中的一个奴隶突然暴起杀人,手段极凶,庄家的看守全死了,一群奴隶逃进林子不知所踪,派去追杀的人也死了。”颜翩跹玩味地摸着下巴,看梁最这几天心情不好,说不定可以找庄家出出气:“治个监管不严的罪怎么样?”
    梁最白她一眼:“派护龙卫去郑城协助庄家,务必将凶手缉拿归案。”
    “没劲,”颜翩跹甩手:“我可不是你的丫鬟,让白芷去。”
    就见梁最身后,一身干练戎装的侍卫长白芷右手握拳放在心口朝梁最弯腰:“属下这就去办。”
    “哎,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啊。”颜翩跹仰头长啸。
    “行了,”梁最好笑道:“要收拾国相一家有的是办法——”
    “只是不能拿无辜人的性命冒险,”颜翩跹摇头晃脑吊书袋似得抢白,“你说你也没跟你祖母见过几面,怎么就把元善女君的话当圣旨一样,就差贴脑门上了。”
    梁最瞥她:“我祖母的话,可不就是圣旨么?”
    “……”
    颜翩跹语塞,行,您一家子皇帝,比不过行了吧?
    “待明日庆典结束,我们去一趟郑城。”梁最道。
    “啧啧,可怕的女人。”颜翩跹摇头,说到底还是想借机抓庄家的错处,偏她还要先保证凶徒被抓百姓安全,也不嫌累。
    洛邑与郑城比邻,快马也就半日功夫,梁最手下的护龙卫又是大梁最精锐的护卫,此刻一队二十几人一路风驰电掣,出了洛邑在三十里外的茶馆打包干粮。
    为首的是四队队长卫寒,二十出头却天资奇高功夫与梁最亲卫白芷不相上下,是以有些年轻气盛,眼下领了差事就想速战速决:“速度快些,爷们还要赶路。”
    “队长急什么,不过是一群逃奴,看到咱们护龙卫眼睛都得直了,还不是一日功夫就回?”众人喝着茶水,左右闲杂人早就看出身份这下更是欢喜,好多人都为着能和梁最的护龙卫同席而庆幸,片刻中竟没一人离席都在观望。
    这批护卫早已习惯,卫寒脸泛红光,故作老成道:“殿下亲自交付任务,马虎不得。”
    “兵爷,您们的干粮酒水。”
    卫寒让侍卫掏银钱,茶舍老板推拒不受:“兵爷是殿下的人,我们都是受了殿下的恩才能在这儿摆摊营生,不用在晋人哪儿做猪做狗,哪还能再要您的钱。”
    “这不行,殿下的规矩——”
    “殿下也不知道我们有这些心意不是,兵爷您就成全我们吧,殿下什么都不要,我们心里愧着呢。”茶舍老板这话在理,吃茶的人也随声应和,卫寒嘴角笑意越来越重,几句推诿也就道谢要走。
    “规矩就是规矩,殿下要是在此,卫队长怕是要挨上三十军棍了。”一道声音从不起眼的角落响起,茶馆老板反感极了忍不住喊嗓子:“客官您这就不厚道了。”
    卫寒看去,发现那是个身量单薄的灰衣男子,桌边一只粗布包裹,再旁边放着打包好的干粮水囊,衣角沾着泥渍靴子上浮土颇多看来是长途跋涉过的。且瞧他只打包干粮而没点热食的样子,想必是还急着赶路。
    果然,他拿起包裹装好干粮要走,方向正是洛邑。
    “多管闲事,”卫寒旁边的人嘟囔一句,但既然有人不满,这银钱是必得付了的。
    茶馆老板黑着脸收下钱,看着卫寒一队人匆匆朝郑城方向而去,又朝旁边桌子两个壮汉打扮的人处走去,擦着桌子的功夫,两名壮汉起身离开方向也是洛邑。
    快马跑远的卫寒忽然勒马:“不对。”
    “怎么了?”
    “他怎么知道我姓卫?”
    “我们谁叫出口被他听见了吧?”副队道,卫寒的马踢踏几下他随之起伏声音也有些波折:“不对,他说三十军棍,对殿下定下的规矩也很清楚。”
    副队皱眉:“或许,是蒙正了?”
    “他赶了夜路,你瞧这地,”副队随着卫寒所指,发现地上果然见泞,“昨夜郑城有雨,他是从郑城山里小路来的。”
    “不会是……”
    卫寒率队回马,冲到茶馆时才发现茶馆已经空无一人,不远处的林间还有打斗声传来。
    “糟了!”卫寒惊呼,“不能让他伤及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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