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唯一哽咽:“嘉讯、adam、quincy他们都说,妈妈找了男朋友,就不要我了。”
    下一秒,郝知恩追尾了一辆飞度。不严重,两辆车的人都没事儿,车漆花了指甲盖大小的一块。郝知恩说私了,对方是一对夫妻,开价两千块。
    摆明了是狮子大开口。
    郝知恩二话没说,转了账。
    将车子停靠在了路边,郝知恩钻进后排,一把将赵唯一搂进了怀里。流
    言蜚语不会是赵唯一编的,甚至不会是她才听说的。这年仅五岁的可人儿,势必听说了有好一阵子了,却绝口不提。爸爸和“叔叔”的区别,她无师自通。从她曾对章林森的不亲不疏,郝知恩看得清清楚楚。
    对金天叔叔,她有在努力,克里斯托夫的驯鹿也好,被她叫做buddy的流浪猫也罢,既是金天对她的笼络,也是她对金天的努力。
    她在努力接受他。却
    还是怕。
    怕真会被小朋友言中,怕妈妈会不要她。之
    前,赵唯一一直对时间没什么概念,甚至搞不清昨天和上礼拜,也分不出五分钟和半小时,但据托管班的老师说,这一阵子她最常做的事就是看表。郝知恩有时七点就会来接她,也有时,要拖到九点。老师说,每当八点半一过,她就会看着表坐立不安。
    怕再也不会有人来接她。
    “这些话,怎么不早点告诉妈妈?”郝知恩也不顾自己的分量,像八爪鱼似的紧紧扒住赵唯一。赵
    唯一快要透不过气来:“他们说我要对叔叔好,妈妈才会对我好。”“
    他们?你把他们的名字都给我写下来,”郝知恩急了,“看我不撕了他们的嘴!”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戴维斯国际幼儿园也不例外。郝知恩不用问也知道,什么嘉讯,什么adam和quincy,他们的一字一句还不是得了父母的真传?总有人一边下着血本,让孩子高人一等,一边却又让他们耳濡目染着种种不入流的陋习。说
    穿了,这半吊子的环境,真真要不得。还
    得往上爬才行。当
    晚十点,郝知恩接到金天的电话,他说他在她家楼下。郝
    知恩家住六楼,她从窗口看下去,能看到金天侧坐在摩托车的后座上,仰着头,微笑着对她挥了挥手。“
    看样子是搞定了?”郝知恩问道。
    金天松下一口气:“八九不离十了。”
    在拒绝了和谈,又失去了葛家的注资后,view工作室金天保是保不住了。退而求其次,他要先为除了失踪的邵余鲲,和将他打入了黑名单的葛漫之外的十三名签约摄影师铺铺路。“打发”了他们,他守着view这个空壳,是接些掉价儿的拍摄,还是拍些自己想拍的东西,至少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十
    三个人,分了四拨,有的引荐到了其他工作室,也有的对接上了甲方,他想保他们至少一年内不会白白被拖累着淘汰。
    “grace还好吧?”金天问道。
    郝知恩动了动嘴,话没说出来。
    “是我哪里做错了?”
    “不,不是你,做错的是我。”
    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两句话,话音甫落,郝知恩只见金天将电话一挂,大步流星,才一转眼就进了楼门。她一头雾水地踱来踱去了一番,这才匆匆跑到大门口,从猫眼看了出去。没等到电梯的声响,她又只见金天像从天而降似的,在猫眼下变了形。抢
    在金天敲门之前,郝知恩霍地打开了门。
    “电梯坏了吗?”她没打开防盗链,就从十公分宽的门缝里和他面对面。
    金天有些喘:“我跑上来比较快,你先把门开开。”
    郝知恩回头看了看赵唯一紧闭的房门:“太晚了,她万一醒了,我怕她误会。”“
    怕她误会?你这话要是叫别人听了,会以为你是指你老公。”
    “要是我老公,我还就不怕了。”“
    喂,你的三观呢?”“
    你跟当妈的人讲三观,不如讲母爱。”
    金天将手从门缝伸进来,抓住防盗链:“我就知道,怕什么来什么,grace封杀我了是不是?”郝
    知恩打了金天的手一下:“大半夜的,你犯什么浑?”
    他手疾眼快地握住她的手:“不是我犯浑,郝知恩,是你为人处世太极端。你在你的地盘上活得像个女王,觉得赵士达掉了队,就让他卷铺盖卷走人,觉得章林森是同道中人,就对他委以重任……”
    郝知恩打断了金天,咬牙切齿道:“那你呢?我一直觉得我和你不可能,那现在我是在和你过家家吗?”“
    那是我现在运气好。你这个人,追求的功成名就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的父母,为了你的将来,更是为了grace,但独独不会为了现在的你。等我什么时候挡了你的路,我保证你也会把我一脚踢开,美其名曰有得必有失。郝知恩,你活成别人眼里的女王有什么用?你就不怕你活成自己的奴隶?”
    “你不是运气好,是我喜欢你。”猛
    地,金天像是被一盆水当头浇下来:“你……你说什么?”
    郝知恩打开了防盗链,将门大敞开:“我说,grace是对你有了戒备,但我没打算把你一脚踢开。”“
    不是这句,刚才那句。”“
    哪句?”“
    刚才,你说你什么我?”金天往前迈了小小的一步,却仍没跨过门槛。
    郝知恩会意,却故意要逗逗眼前这个无理取闹的混蛋:“我忘了。”金
    天又岂会善罢甘休,他无赖地将手指搭在门板的合页处:“那我等你慢慢想。”想
    蒙混过关?
    想关门?除非你舍得我十指连心。
    “喜欢,”郝知恩又故意不耐烦,“我说我喜欢你。”
    就这样,金天说走就走,背对着郝知恩摆摆手:“早点睡。”语
    气中有掩不住的欣欣然。喜
    欢,就凭她上下嘴皮子一碰,他便舍不得再为难她。
    一夜多梦,郝知恩像是一人分饰两角。翻
    过来,她是当之无愧的女王。
    即便是章林森和赵士达各有各的小算盘,也都曾臣服于她。被她捧在手心里的赵唯一,对她敢怒不敢言。再算上金天,他白白敢怒敢言,却在吃赵唯一的醋。更不要说乐享集团的上上下下了,谁和她走了迎面,一颗头都会不自觉地低下去。远亲们就不值一提了,背后对她说三道四,关上门便对自己的子女怒其不争。
    可是……可是覆过去,她若不做个奴隶,又哪来的自己为自己戴上的王冠?
    听说公立幼儿园进不去,就连五千块一个月的私立幼儿园都有人敢虐童。听
    说有个老同学,为了争老家一处区区十几万块的房产,和亲哥哥在《法治进行时》上恶语相向。听
    说年薪上百万的同事,也阻止不了爱情输给面包。
    这就是现实。
    当人人都在努力,当面包抹上了鱼子酱,你总归要比努力更拼命一点点。这
    就是现实,要人前不可一世,暗地里就得做个奴隶,搞不好,还要做牛做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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