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卧房之中美美地睡了一个囫囵觉,一觉醒来之时,已是日上三竿。
    柳青起身下床,伸了个懒腰,舒展一下身子,感觉神清意爽,精神焕发。
    往日早晨睡醒之后,芸儿都会准时出现在他身边,伺候洗漱,还会将美味的饭菜端过来。
    习惯使然,这次柳青醒来后,缓步来到房门口,向外面喊道“芸儿,芸儿……”
    唤了半天,方肥闻声从外面走了过来,问道“柳掌柜醒了,前些日子在外面没日没夜地跑,够累的,日头还早,再歇息一会儿吧。”
    柳青道“不了,日头不早了,不睡了,让芸儿过来,照顾我洗漱。芸儿去哪儿了?怎么我喊了半天都不见人影。”
    方肥呵呵笑道“前些日子你有伤在身,是大小姐让芸儿过来照顾你的。现在你的伤好了,人家自然不会过来照顾你了。大小姐,芸儿一大早就出去了,说要买些东西。”
    柳青小声嘀咕道“这两个小美人儿胆子够大的,才过了几天平稳的日子,就出去逛街去了,不怕被梁府的人发现吗?
    方肥当然没听清柳青的言语,问道“柳掌柜,上次给造作局拿去的衣衫他们相中了没有。需不需要大量赶制。这几日手头上没活儿,我让姑娘们先回家去了。这些日子只出不进,咱们柜上又快没钱了,而且,剩的这些钱还是人家苏姑娘借给咱们的。掌柜的,这样下去可不成啊。我想让咱柜上的几个佣人也回去,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
    柳青点点头,说道“先过几天紧日子吧。造作局那边没有回话,我也不知道他们把衣服进到宫中了没有,回头我过去问问,不过那程账官,神龙见首不见尾,想见他一面不容易。我们不能傻等造作局回话,得想辙,得想别的法子挣钱,要不然怎么生活?”
    方肥走后,柳青站在房门口,望着院中的花花草草,绿树成荫,心道这处宅院虽不似北方院落那般讲究对称,而是随心所欲布局,讲究自然之美,但论其规模,院中套院,也相当于北方人三进三出的规模了,幸好自己早早地租下了这片宅院,而且一租就是三年。要不然,现在落魄之时,我们这群人就要露宿街头了。将来富余了,有钱了,先将这片宅院盘下来,让云裳馆真真正正成为自己的地方。甭管在什么时代,只要有钱就买房子置地是永远正确的。
    柳青简单洗漱一番后,正准备去找些吃的,不料敲门声响起,转身一看,苏瑶紫端着一小盘点心走了进来,望了柳青一眼,说道“饿了吧。”说着便拈起一块凤梨糕,放入了柳青的口中。
    柳青甜在嘴里,蜜在心中,傻傻地说了句“苏姑娘,你真好。”
    苏瑶紫听了,“扑哧”一笑,说道“快点吃,吃饱了,带上你的画夹子,陪我出去走走,今天天气这么好,你多为我画几幅画。”
    “出去?”柳青疑惑地问道。
    “当然了,你答应为我画一个画册的,难道你想反悔。”苏瑶紫嘟着小嘴儿,有些生气地说道。
    柳青赶紧解释“画画没问题。我的意思是说,现在杨妈妈正派人四处寻你,若现在出去,一个不小心,被她的人撞见,岂不麻烦。”
    苏瑶紫咯咯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不怕。有你这个逃跑大王跟着,我才不怕呢。方姐姐被那么多人看着追着,都被你救了出来,还怕眠月楼的几个小龟奴吗?”
    柳青说道“好,你不怕,我更不怕,咱们走。”
    一连数日,柳青陪着苏瑶紫游遍了苏州城郊的几处风景佳丽之地,每到一处,柳青都要为她作画两到三张,几日下来,一本画册初见成形。只不过,张张都是水墨丹青,没有一张油画,因为那视若珍宝的油画颜料顶多可以画五六张,柳青只有在最关键的时候,才会拿出来。
    纵然如此,柳青用普通颜料画出的苏瑶紫也是张张楚楚动人,风姿绰约,人比花娇,简直比真人还要靓丽几分。
    苏瑶紫对这本画册格外满意,视若珍宝,尤其到了晚上,在室内燃上几根蜡烛,小心翼翼地将画册放到书案之上,灯下看美人,又是一种说不出的美。
    苏瑶紫将方怡和芸儿也请了过来,一同欣赏画册。
    方怡拿着柳青为苏瑶紫画的画册,仔细观看了一会儿,鼻子就感到酸酸的,不觉之间一股醋意上涌,心道这家伙,画哪个女孩子都是如此的上心。
    从苏瑶紫的房中出来,月朗星疏,秋高气爽,初秋的天气格外怡神舒爽,清风徐徐,将夏日的困顿吹到了九霄云外。
    方怡并没有回自己的卧房,而是从小院中出来,径直往柳青的住处走去,她要让柳青给她画一套更好的画册。
    谁知到了柳青的住处,除了院子当中挂着一盏摇摇晃晃的风灯外,卧房之内没有半点灯火。方怡心道柳青这些日子发奋图强,每晚在院中舞枪弄棒地习练功夫,很晚才睡,今天是怎么了?这么早就睡下了?”
    方怡踱至房前,在房门上轻轻拍了几下,唤道“柳青,柳青,你睡下了吗?”
    谁知那门只是虚掩,轻轻一拍,竟“吱呀”一声开了。方怡站在门口向里望去,发现房中并没有人。
    方怡心道这家伙,这么晚了,上哪儿去了。
    方怡来到庞万春和方杰等人住的地方,同样是没有半点灯火,空无一人。
    “他们也真是的,招呼不打就出去了。家中只留我们几个,万一有歹人闯进来怎么办?”
    方怡一边嗔怪一边往前院儿走来,她想看看前面门店的门板是否上好,谁知刚来到连接前厅和后院的天井之中,就见前厅之中灯火辉煌,里面人影闪动,方怡不禁诧异,心道这么晚了,还有客人来吗?使悄悄走上前去,站在照壁墙后,侧耳倾听。
    只听前厅里面,柳青说道“吕员外可曾去那龙山船厂,怎么样?那儿能修船吗?”
    听柳青发问,吕员外叹了一口气,说道“哎,真是一言难尽啊。我们千辛万苦小心翼翼地将船拖到了龙山船厂,谁知那儿管事儿的出来看了看,开口就找我们要一万五千两银子,真真是狮子大开口,想将我们一口吞个干净,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啊。我们买这两条船总共才花了两万两银子,现在修一下,就要一万五千两,有这钱,我们还不如再买两条新船呢。我们想还还价,可对方态度傲慢,说龙山船厂从来都是一口价,从来都没有讨价还价的先例。我们见没有商量的余地,便准备离开,谁知一下子从四面八方围上来许多官兵,说我们的船没有通行牌,而且船体破损严重,行在江上恐给别的船造成危险,要强扣我们的船入船厂修理。我的乖乖,这哪里是官兵啊?分明是一伙儿明火执仗的强盗。”
    “那?你们的船让对方扣了?”柳青问道。
    吕员外说道“险些就让他们给扣了去啊。幸亏船上掌舵的一位管事与在场的一个都头是同乡,有过数面之缘,这才偷偷塞给人家一千两银子,人家勉强放我们离去了。”
    “那你们的船现在哪里?”柳青极为关心船的下落,赶紧问道。
    吕员外道“我们从龙山船厂出来,找了一个偏僻的河洼子停了下来,不敢再走了,若让巡江的官兵发现,可能更麻烦啊。”
    柳青听后,点了点头,说道“在苏州跑船的,大部分在苏州城中开有店铺、置着产业,吕员外和众位兄弟面生得很,你们不是本地人吧。吕员外一进门就诉说这些日子奔波之苦,还不知吕员外尊姓大名。小弟姓柳单名一个青字,敢问吕员外台甫?”
    吕员外一听,哈哈笑道“瞧我,这是什么性子,一进门儿只顾着说船的事儿了,竟忘了报上姓名,在下姓吕名师囊,歙州人士,我手下众兄弟大多也是从歙州来的。”
    柳青道“小弟没猜错的话,吕员外的两条新船也是从歙州买的吧。”
    “不错。”吕师囊点头说道“我的船的确是从歙州的船厂买的,歙州船厂规模不大,我们的船已经是那儿能造出的最大的船了,谁知到了苏州是条商船就比我们的大。”
    柳青道“既然吕员外信得过兄弟,那小弟就帮吕员外渡过眼前的难关。”
    吕员外笑着说道“实不相瞒,那日你突然登船,说要免费为我们修船,我们是不敢相信的。当今这世道,骗子到处都是,天上突然掉馅饼的事,谁敢信。从船厂勉强脱险后,我们回到了城里,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正在商讨如何脱身之时,结果,早于你们先登船的那两个人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知道我们住在那里,竟然找上门儿来了,开口说再优惠一些,说九千两银子帮我们把船修好。这一会儿一万五,一会儿一万三,一会儿一万两,现在又九千两,前后没个准头,我们怎敢相信。无奈之下,我们几人便去了附近的报恩寺进香,恳求佛祖能给我们好运。谁知到那儿我们遇到了元觉禅师,在歙州,我们曾有数面之缘。听了我们的经历,又看了你写给我们的地址,元觉禅师呵呵笑着对我们说,我当谁呢,原来是柳青柳兄弟,这是自家兄弟,你们去找他吧,他肯定有法子帮你们渡过难关,不过,你们不必去他开的仁和草堂找他,直接去苏州城中的云裳馆找他便是,于是我等便不请自来了。”
    那日在洞霄宫,邓元觉还有庞万春同梁府的家丁混战一番后,他这位道观中的大和尚便引起了梁家的注意,蔡京带着柳青等人离开后,梁家竟诬陷说家人被打伤,带着杭州府的官差前来擒拿邓元觉,想从邓元觉的身上找到柳青的短处和把柄。洞霄宫住持获悉后,不想同官府的人闹翻脸,便让邓元觉出去躲躲风头。离开洞霄宫,邓元觉无处可去,于是,便悄悄地来到了苏州,来找庞万春和柳青。
    来到苏州后,邓元觉在云裳馆小住了几日,他习惯了道观寺院之中闲云野鹤的日子,在城中住不惯,柳青便往苏州城外的报恩寺捐了二百两银子的香火钱,让邓元觉暂住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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