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兰特的领地在坎巴拉东南方,距离三十多公里,当众人接近城堡时,夕阳向着地平线缓缓垂降,为草原渲染上暗金色霞光。
    一支队伍从远处奔来,好几十人,全部为骑士,没有步兵。骏马泼风疾驰,旗纛呼啦啦招展。
    “亚瑟派兵来追?”亨德里克面色一变,下意识伸手握剑柄,却摸一个空。他们几人的佩剑被坎巴拉士兵收缴,身无寸铁,没办法战斗。
    杰兰特连忙出主意:“我们往南逃,引开敌人一段路程,然后兜回城堡。”
    布立吞人拨马准备奔逃,沈泽阻拦:“不要急,等他们过来再说,区区几十个而已。”
    唐霜、萨缪尔、宋鱼也驻马不动,神情泰然。
    杰兰特焦急,虽然你们武艺高,但敌我数量悬殊,天上的主教诲我们,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虽然你们有火魔法师克制骑士,但敌人放箭呢?弓箭手克法师。
    亨德里克脾气刚硬,并且记挂儿子被救的恩情,见沈泽不走,便也停下。
    杰兰特不好意思独自开溜,只得强自镇定,假装无所畏惧地陪在东方人身边。
    那帮人越来越近,全是皮甲轻骑兵,旗帜逐渐清晰,图案为半狮半龙的怪兽。杰兰特惊喜交加,喊叫“是库塞尔领主”,纵马迎上前。
    库塞尔是布立吞三个最强的部落之一,与坎巴拉并列。
    领主是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面部皱纹横生,姜黄色头发大部分变灰白,而眼神仍然鹰鹫般锐利,下垂紧绷的嘴角显示出内在的强大意志。
    同杰兰特、亨德里克招呼过后,库塞尔的注意力移向东方人。
    “这几位是东方来的丝绸商人,沈泽先生,唐霜小姐,萨缪尔先生,宋鱼先生。”
    杰兰特一一介绍,聪明地隐去贵族身份,以商人称呼。
    沈泽等人行礼,库塞尔态度倨傲,不作丝毫回应,径直对杰兰特和亨德里克说:“今天上午亚瑟全城搜捕你们,出了什么事?”
    杰兰特答道:“昨天在街上遇见亚瑟,他诬蔑我们勾结撒克逊人。说来话长,先请库塞尔大人移步城堡,休息用餐。”
    骑士们涌入杰兰特城堡,在底层大厅中落座,主人吩咐上酒上菜。
    库塞尔一伙共三十五人,杰兰特又招来城堡中驻守的十多名骑士,吃饭的人将近六十。厨房手忙脚乱,紧着忙活,送上一道道菜。小领主经济条件有限,无非是腌肉、煮鸡蛋、烤羊腿、燕麦面包之类,还不如坎巴拉城的猎隼酒馆。
    布立吞骑士的日常生活也就这水准,众人不嫌弃,猛吃猛喝起来。
    一边吃,杰兰特一边讲述被捕的遭遇,他们从圣保罗教堂看完石中剑出来,被亚瑟抓进地牢。为帮助东方人掩藏身份,略去萨缪尔、宋鱼使用异能的过程,只含糊说沈泽救了大家。
    一名库塞尔的手下问:“坎巴拉地牢的守卫如此松懈,犯人随便逃出来?”
    其余人也都怀疑地打量沈泽,不相信他有救人的能力。
    另一人粗鲁吆喝:“东方人,你如何从牢房里出来偷袭看守?”
    沈泽充耳不闻,慢条斯理吃了一个煮鸡蛋,喝两口酒清清嗓子,才开口。
    “我没被关进牢房。”
    “不可能,难道守卫让你呆在外面?”
    “我上了手铐脚镣,锁在中堂的木十字上,后来狱卒给我解开镣铐,我趁机打伤他。”
    镣铐是重刑犯或极度危险的人物所享用,既然有必要戴上,为何又摘下?
    大家越听越糊涂,先前那人追问:“当晚的看守是谁?”
    “不认识,是一个大胖子,傻乎乎的。”
    埃文斯通?
    众骑士的脑子里浮起一个名字,看向沈泽的目光为之一变,满是暧昧和猥亵。
    “哈哈哈,原来如此,”一个猥琐的瘦子挤眉弄眼,加以讽刺,“东方人,你的屁股还好么,能不能坐得住?”
    库塞尔一方的骑士哄堂大笑,你一言我一语讲起下流俏皮话,不堪入耳。由于座次的安排,他们对东方人甚至主人杰兰特很不满。
    秦尼斯坦帝国首席大公爵当然要坐在最尊贵席位上,但又不能冒犯库塞尔,于是杰兰特让四个东方人紧邻亨德里克。在不明内情的骑士看来简直有辱荣誉,下贱的杂货商岂配当贵宾,照理说他们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应该滚去厨房同仆人一道进食。
    杰兰特见场面难看,正想打圆场,沈泽笑嘻嘻开黄腔。
    “我的屁股确实不大舒服,嘿,红毛皮克特猴子,如果用你那灵巧的舌头给我舔一舔,或许能缓解症状。但在此之前,至少要用一大桶葡萄酒好好清洗你的嘴巴,因为它比国王奥革阿斯的牛棚更臭。噢,你这只愚蠢的猴子大概听不懂有趣典故,想知道自己有多臭吗,去亲吻大门口那条黑背猎狗的尾巴下面吧。”
    那个瘦子名叫摩尔,生着一头红发,相貌与布立吞人有差别,属于北方蛮族皮克特血统,即后世的苏格兰人。
    皮克特人未接受罗马帝国统治,比布立吞野蛮得多,处于原始状态。对于沈泽的嘲讽,摩尔大部分不知所云,“亲吻狗屁股”倒是听明白了。
    他腾地站起身,嘶吼着冲向沈泽:“东方人,你要为你的无礼付出代价!”
    来到桌子前,瘦子拔出利剑,当头砍下。
    沈泽岿然高坐,不予理睬。旁边的亨德里克用力推桌子,撞中摩尔的腹部,摩尔站立不稳,连退好几步。
    “亨德里克,你做什么?”摩尔又惊又怒。
    亨德里克粗声粗气嚷道:“沈泽先生是我的朋友,你先挑衅他,挨骂活该。”
    大厅中一片哗然,亨德里克居然偏帮外乡人,发什么神经?
    摩尔气红了眼:“今天我非宰了这东方人不可,亨德里克,你要为他出头?”
    “我说过,沈泽先生是我的朋友。”
    亨德里克是实诚汉子,起初看东方人不顺眼,但自打沈泽救了约翰后,便感恩戴德。沈泽想隐瞒来历,不方便出手,所以亨德里克站出来挡灾。
    他越过桌子,拦在摩尔的面前。
    亨德里克剑术精湛,在布立吞部落中颇有威名。他身高一米九,虎背熊腰;摩尔不足一米七,干瘦佝偻着腰胳膊下垂,真有点儿像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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