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们端着美酒佳肴鱼贯而入,个个形容俏丽,如天上的仙女端着琼浆玉露。此时已日落月升,天外一道玫瑰红的晚霞,遥遥相对的,是蒙蒙的一片白月,单薄地贴在天际。好像还未冷却日落时天上燃起的熊熊烈火。

    众人落座,频频祝酒,无是也不推托,都一饮而尽。倾群坐在无是身边,近在咫尺,反而不好意思说话,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坐着。

    李浣绮一直在桌上忙着,这边命人把无是爱吃的菜放在他面前,那边又对无是举杯谈笑。

    倾群看看天色,已经入夜了,厅内灯火辉煌,厅外一条银河当空。时间就这样流逝着,明天就要走了,今日看情形又不知何时能够结束。难道没有和他单独相处的时候了吗?

    感慨间放在桌下的手被碰了一下,回头对上无是的目光,他迅速地对门外使了个眼色,眼底笑意渐深。

    倾群会意,悄悄起身,可她做的位置真可谓绝佳,纵使悄悄起身,也引得一片目光纷纷射来。倾群只好装做没发觉。

    “容小姐,怎么了?”

    她吓了一跳,循声一看是费无缺,正关切地看着自己,“昨日睡得晚了,今天有点头晕,你们尽兴。”

    锦崖也放下酒杯,审视着她,问道:“不舒服吧。”倾群赶紧摇摇头,“没事。不用管我。”

    倾群虚应着席上人的关心,一边等仆人为她披上外衣。可气的是无是也装模作样地说:“嗯,要好好休息。”倾群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历尽千难万险,终于出了厅。山庄里的仆人忙碌着,倾群走出人来人往的光亮,隐匿在黑暗里,静静地踱着。

    身后脚步声响起,她欣喜地回头,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两个人都不说话,倾群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凌乱而有力。

    灯火辉煌的大厅里,有的宾客已微醺,主人的座位一直空着,大家反而划拳行令起来,锦崖本来关心地想起身去探看倾群,奈何平时不爱饮酒的云溯和温若景,今日突然来了兴致,左一杯右一杯的劝酒,锦崖应付得手忙脚乱,渐渐醉了。

    无缺和李浣绮对坐着,两人都一语不发,无缺自斟自饮,仿佛背后的喧嚣与他无关。李浣绮眼中尽是落寞。桌上的明眼人面对两张空荡荡的椅子,不由有些尴尬,又生怕李浣绮看出来似的,纷纷顾左右而言他。

    无是牵着倾群的手,两人慢慢向倾群的住处走去。

    “你和李浣绮……”

    “我想要的是你,只有你。”无是没有像往常一样耐心地等她说完,直接打断她回应道。

    倾群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你们在人群里,就像最明亮的两颗星星。”她眼中透出迷茫的神色,好像蒙上了一层薄雾。

    无是牵着她的手紧了紧,他转身,借着月光,看着倾群洁白的脸,倾群只觉他的面容都隐匿在月光中了,模糊了五官,只剩一个漆黑的轮廓,惟有那一对明亮的眸子凝视着自己,好像漫漫黑夜的星辰,让她无端地心安。以后的很多年里,颠沛流离,生离死别之际,她不再清澈的梦中常常会出现这双眸子,给予她片刻安宁。

    他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仿佛抚触着尘封天地中远远走来的一个瑰丽梦境。

    “傻丫头,你的光芒无人能及,终会有你我并肩的那天。”

    他似乎叹了口气,“若日后你居于我之上,我亦会仰视你,守护你。”

    倾群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隐忍不舍,她心里莫名地一动,一时间自己好像已成千上万岁了一样,记忆里结满了蛛网,无限苍老。

    她不敢碰触这个话题,一笑岔开道,“说得好听,谁知真的假的。”

    “世上不会有第二个费无是对你这般好。”无是在月色下自信地说,云淡风轻,吹散了他的声音,直送入到遥远的山林中去。倾群油然而生一种挫败感,自己就如此没魅力么。

    两人都安静了下来。

    “愿信我吗?”

    “嗯。”

    “愿等我吗?”

    “还要等?”

    “傻瓜,等我提亲。”

    “好。”

    无是看着倾群,他终于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看她了,不是看妹妹,不是看朋友,而是看自己心爱的女人。

    倾群看他呆呆的样子,如斯俊美的面容让她不由凑上去吻他。温热的唇相碰,倾群瑟瑟颤抖着,无是搂过她的纤腰,沉醉于她柔软的唇舌中,他温柔地吮吸着,手沿着她发热的身体一路向上,抚摸着她的颈背,揉乱了衣衫的薄纱,探进她的发中,玉簪蓦地松落,长发倾泻,倾群一怔不由轻笑出声,无是带笑封住她的声音。

    良辰美景,远处灯光隐隐,两人沉浸于缠绵缱绻中,永远得不到满足。倾群气喘吁吁地仰着头,目光迷离如黛山青云中的叠嶂烟雨,蒸腾翻滚着,瞬息万变。手滑过无是宽阔的胸膛,松开他的衣领,指间碰触到他坚硬的肌肉,点燃了浓浓的激情。衣袂的窸窣声、胶着的呼吸声格外清晰,暧昧了夜色。

    两人倒在山坡上,无是用肘撑着地,半卧在倾群身旁,领口微张,露出结实的胸膛,薄唇闪着柔和的光泽。倾群看着自己在他眼中的倒影,一切美好的如同虚幻,眼前这个男人是她梦寐以求的,想到可以一辈子和他在一起,生儿育女,携手到老,人生还有什么遗憾,她快乐得要飞起来了。无是见她眼中含泪,又痴痴傻笑,像一尊美好易碎的水晶雕像。四年的时光在眼前如电光火石,终于走到今日。真想一直这样相看两不厌。

    良久无是起身抱起倾群,“我送你回去。”

    锦崖在酒席上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他的酒品很好,醉后就是沉默。云溯和温若景松了口气,无是从屏风后转出来,云溯一笑,“什么事,耽搁了这么久?”

    无是不自在的坐下,温若景一副好心的样子,为他解围,“他是换衣服去了。”无是阴沉沉地瞪了温若景一眼,更加尴尬。李浣绮看着无是,只见他眼角眉梢藏着隐隐笑意,似心不在焉,又似沉醉在酒宴的喜悦中。她的目光触到他纤尘不染的白袍,慌乱地扭过头去。

    众人闻言才发现无是换了一身袍子,都听说费大公子玉树临风,原来真的这般注重仪表。云溯和温若景会心一笑。

    表面上谈笑风生,桌子底下三人已混战作一团,六只脚你踩我,我踢你,虚与委蛇,战事极为激烈,终于尘埃落定,互相牵制,谁也不让谁,僵持在那里。

    这时有人过来敬酒,一桌人纷纷举杯起身,三人坐在那里,好像被点了穴,六目对视,一动不动,众人不解,“呃……”

    三人突然齐齐起身,举杯笑容满面,朗声带过刚刚的凝滞,“来来,多谢贵客光临,先干为敬!”

    如儿揉着肩膀进屋,倾群已睡下了,躺在那里眼也不睁,迷迷糊糊地问她:“这么晚才散?”

    “哪里,喝得正酣畅。只是大少爷喝醉了,被架回去的,我服侍他洗脚睡下。真是累死了。云溯温若景不知抽哪门子风,敬了大少爷不少酒,天地君亲,清风明月都让他们敬遍了。”

    “如儿……”倾群清醒了许多,欲言又止,虽然害羞,可是这快乐的心事总想对人说出来。

    如儿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像个高高在上的太后,等着小太监请安。

    “无是和我……”

    不待倾群说完,如儿已经撑不住了,扑哧笑出声来,额手称庆,“终于嫁出去了,终于嫁出去了,我以为没人会要你呢。”

    无是坐在桌边,茶水已喝了三壶了,他依然口干舌燥,云溯又问:“还教她武功,连我们也瞒住了,你是不是说过这女人又狡猾又不温柔,谁娶她谁倒霉?”

    无是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又是一阵无声的嘲笑。

    温若景叹了口气,“想不到洁身自好的无是兄,对女人还有这般热情,清欢谷一个个月黑风高夜,一定没睡好吧。”

    无是开始数屋顶有几根房梁。

    第二天,锦崖头晕脑胀地带倾群下山,无是等人相送,如儿目光阴森,上上下下把无是看了个遍,恨不得从他脸上挖出什么一样,温若景和云溯脸上挂着十分和煦温暖的笑容,笑得倾群和无是毛骨悚然。李浣绮站在无是身边,目光在几人脸上流连,渐渐暗淡下去。

    无缺上前,关切地问锦崖,“酒醒了么?”锦崖点点头,无缺沉吟一下,转身叫自己的护卫,“青城、月冥,护送容少爷回去。”锦崖也不推辞,抱拳谢了,转身上了车。

    小珀在一边怯生生地说:“容小姐,希望不久以后还可以在幽澈山庄见到你。”倾群笑着看了看她,“一定,以后还跟公子要来小珀陪我。”说罢抬眼望了望无是,众人在侧,两人无话可说,礼貌地道了别,倾群上车。

    马车稳稳地前行,锦崖坐在角落里睡着了。如儿一脸坏笑,倾群装作没看见,突然马车颠簸,如儿跌到锦崖身上,砸得锦崖一声闷哼,如儿赶忙起来,整理头发,脸上一片红晕,倾群仪态万方的端坐在那里,心里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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