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夏文明在此时的中原大地来说,是最先进的文明,所以,诸夏贵胄面对其他异族时有一种天然的优越感,称呼其他异族,东曰夷,南曰蛮,西曰戎,北曰狄,名称虽各有各的含义,但称呼起来却渐渐带有一种贬义。

    戎狄蛮夷也不知道是真的理解了他们与诸夏文明之间的差距,还是被诸夏士大夫的嘴炮给喷到生活不能自理进而自我怀疑,很多时候他们面对诸夏士大夫时会自觉矮人一头。

    为了能够拔高一下自己的地位,打嘴炮时不至于看到的都是不屑外加鄙视的眼神,戎狄开始向诸夏求取真经。

    礼乐制度什么的条条框框太多,学起来太过费事,也没人乐意遵守,倒是天下宗周这个制度很霸气,戎狄都乐意学。

    所以,部落甭管大小,戎狄首领们最喜欢作的事情,就是自封为王,虽然诸夏的史书上称呼戎狄部落时都是某某子。

    但这也多少给了他们底气不是?

    说到底,戎狄并不是想学习诸夏,而是经常被鄙视到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无地自容,从而想找回一些自尊自信罢了。

    就像汉朝和匈奴打嘴炮的时候,汉人痛斥匈奴俗“贱养老”是天人共愤,违背伦理纲常,为天地所不容,灭绝人性的天下第一邪风恶俗,然后匈奴上层就开始养老了。

    匈奴人懂养老的意义吗?不懂。

    可能他们心理还是认为完全没必要养老,但是他们却养老了,为什么?

    究其原因,无外乎有两点。

    第一,价值观的洗脑,天天说,次次说,说到他们自己都觉得贱养老是一种泯灭人伦的习俗,虽然他们或许根本不懂什么是人伦。

    第二,想让自己在打嘴炮的时候有底气,每次都被人揪着喷一脸唾沫星子,本来有底气也变的没底气了。

    此时戎狄的处境大致和匈奴的处境是差不多的。

    没人喜欢总是被人各种鄙视。

    楚人这种流落在南蛮的诸夏贵胄尚且受不了这种鄙视,被激起了逆反心理,不但自娱自乐玩起了江汉宗楚的把戏,还自称蛮夷,更逞论是戎狄。

    伊洛戎同样也是如此,伊洛戎原本是伊水和洛水之间所有大大小小戎族部落的统称,各自为政,部族首领皆自称王。

    王这个称呼对此时的诸夏来说,那是至高无上,对戎狄则不然,王这个称呼在戎狄是可以批量生产的,只要有一块地盘,手底下都百八十号人,那就是王。

    毕竟戎狄部落之间又没什么严格的秩序可言,你称王了,我不王,那岂不是说明我比你矮一头吗?

    这怎么可以?戎狄又不懂什么叫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戎狄讲究的是输人不输阵,以拳头为尊不假,但是至少也得先交过手再说。

    后来太史公说匈奴习俗,宽则随畜,因射猎禽兽为生业,急则人习战攻以侵伐,所言不虚,此时的戎狄和后来匈奴在习俗上基本没什么太多的区别,游牧民族的天性大抵皆是如此。

    当然了,这是以前,自从生活在伊水河畔的翚(五彩山鸡)部族开始崛起,并相继打服了伊洛之间大大小小的部族之后,伊洛戎就只有一个王了——翚王。

    不仅如此,伊洛戎对外开始自称伊洛国,在其内部则搭建起了类似天下宗周的架构,翚族成为了伊洛之间大大小小的戎族部落的宗主,强如蛮氏、杨、拒、泉、皋等部族也不得不向翚王俯首。

    伊洛戎由是进入到了强盛时期,远侵曹鲁,近犯成周,在中原地区那也是响当当的一方势力。

    翚部族兴起之地三涂山,巍峨险峻,草木蒙茸,青竹遍野,苍松翠柏生于岩壁之上,伊水蜿蜒,绕行于山麓之间,时有飞鸟云集,白鹤成对,流连于丛野之中,饮乐于伊水之畔,又有成群牛马优游闲适,好一派人间仙境。

    月将升,日将没,几辆马车自西而来,车前一面大旗迎风招展,大旗上的“晋”字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尤为醒目,滚动的车轮将地上丛生的嫩草碾弯了腰,拉出了数道长长的车辙痕迹。

    马踏人行,惊起一片已经归巢的飞鸟,白鹤亮翅,亦翔舞于空中。

    申生身边,万舞扶着车拭遥指远方为申生介绍起了这片生养她的地方。

    申生自从进入伊洛戎地界,心里其实有些发虚的,他真怕刚出了虎穴,又进了狼窝。

    把戎王的女儿给强行推到,推的时候很爽,若是不入伊洛戎之地,会一直推一直爽,但问题是现在进了伊洛戎。

    “怎么?心里是不是很紧张,是不是在想万一我有二心,你该怎么应对?”万舞似乎看出了申生心中所想,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申生瞪了她一眼。

    “咕咕,咕咕……”

    突然,天空中传来几声鹰唳,万舞面露喜色,抬头望天,申生亦抬头望,天空中两只体形硕大的苍鹰在两人头顶上盘旋不去。

    万舞立时打了口哨,随后两个苍鹰俯冲而下,一只落在了她的肩头,另一只落在车轼上。

    申生看的是眼前一亮,这两只苍鹰好有灵性。

    万舞高兴的摸摸肩膀上的那只,道:“小丑,好长时间不见,有没有想我?”

    又摸了摸车轼上的那只,那只苍鹰则抖了抖翅膀,头摇了摇,“大丑,你又不听话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有没有欺负小丑?”

    然后接着对申生说:“你要是真不放心我,趁现在没到我部族所居,你还是可以率军离开的。”

    申生笑了笑,“我为何要离开?你可是向我委质效忠过的,我若是离去,岂不是遂了你的心意?”

    万舞道:“我可是在为你着想,你可不要不识好人心,我父王脾气暴躁,若是知道你差点杀了我,肯定不会轻饶了你……”

    申生说:“你不说,我不说,他又怎么会知道?”

    万舞撇了申生一眼,“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说?”

    ……

    ps:抱歉,昨天晚上写到最后这一点感觉很难处理就睡了,这一章和下面一到两章是过渡,可能有的读者不爱看,但中梦不能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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